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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摸金校尉”黨拐子

  • 民國那些奇案
  • 順衍
  • 7147字
  • 2025-05-06 15:16:30

黨玉琨的“古董癖”

自古以來,總有一些心術不正之人,處心積慮地琢磨著如何發“死人財”。在他們的算計中,歷代聲名顯赫的王侯將相、達官貴人的陵墓,便成了首要的盜掘目標。尤其是那些生前享盡榮華富貴、死后陪葬品堆積如山的帝王陵寢,更是他們絕不會輕易放過的“肥肉”。

到了民國年間,這盜墓之風愈演愈烈。許多手握兵權、割據一方的大小軍閥,竟也紛紛加入了盜墓者的行列。他們日夜盤算,絞盡腦汁,一心想著從死人身上撈取巨額錢財。這樣的軍閥,在那個時代,還真不少見。

在眾多盜掘帝王陵墓的事件中,最為人熟知的,莫過于軍閥孫殿英盜掘清東陵的大案。此案一經曝光,便如驚雷般震撼朝野,聲名遠播海外,引來各方人士的激烈譴責和聲討。東陵盜寶案不僅被史學家載入史冊,更成為文學家筆下反復演繹的題材,傳遍天下。然而,孫殿英雖名聲在外,卻并非軍閥中唯一或第一個盜掘陵墓的。實際上,在他東陵盜寶前一年多,已經發生過一起由軍閥導演的盜墓案——斗雞臺盜寶案。

那時的中國,政局動蕩,戰火連綿,各地大小軍閥各自為政,國民政府既無力支付他們的軍餉,也無法約束他們的行動。要想在這亂世中擴充實力、稱霸一方,軍閥們只能自謀生路,甚至不惜鋌而走險。

在這些軍閥中,陜西的一個地方小軍閥黨玉琨,便精心策劃了一樁著名的盜寶案——斗雞臺盜寶案。黨玉琨,陜西富平人,外號“黨拐子”。他自幼不學無術,整天與地痞流氓廝混,吃喝嫖賭,無所不為。性格狡黠奸詐、刁鉆善變,尤其嗜賭成性。他的那條跛腿,正是在一次街頭斗毆中被人打傷所致。

黨玉琨年輕時曾在西安、北京等地的古董店當過學徒,耳濡目染之下,對古文物有了相當的眼力,尤其擅長辨別銅器真偽。后來,他棄商從戎,投靠了盤踞在陜西鳳翔的地方軍閥郭堅,從一個小頭目逐漸升任排、連、營、團長。由于善于鉆營,他深得郭堅賞識。然而,1921年,馮玉祥整頓陜西軍閥,郭堅因不服管束被殺,黨玉琨失去了靠山,只得帶著殘兵敗將逃往陜西醴泉縣。

不久,郭堅的部下李寺東調,鳳翔留守的軍隊內斗不斷,四分五裂。黨玉琨看準時機,于1926年率部重返鳳翔,自封“師長”,號稱“司令”。為了擴充實力,他深知錢財的重要性,但在國困民窮的局勢下,僅靠橫征暴斂顯然不夠。于是,他開始另辟蹊徑,打起了古墓的主意。

20世紀20年代末,陜西寶雞一帶流傳著一首民謠:“黨拐子,土皇上,派出土匪活閻王;活閻王指揮窮人把寶挖,抬腳動手把人殺。斗雞挖寶八個月,真把百姓害了個扎!”這首民謠中所說的“黨拐子”,正是黨玉琨。

黨玉琨骨子里藏著一種近乎癡迷的“古董癖”。他深知文物的價值,常對手下常說:“古董乃天下之貴寶,價值連城。若以之饋贈,可討人歡心,換得重大人情;若以之出售,足可換來槍炮彈藥,助我自立為王,獨霸一方。”這話從他那張滿是算計的嘴里說出來,像一股歪理一樣。

他對古董的迷戀,近乎病態。即便是一些破舊不堪的器物,也能讓他愛不釋手,摩挲把玩許久。他的師部里,常有古董商往來穿梭,有的送來消息,有的帶來珍品。在他的臥室旁,專門設了兩間陳列室,里面擺滿了銅器、瓷器、玉器。銅器和瓷器大多是前清或民初的仿品,玉器中則有兩件漢代玉璧,算是稀罕之物。至于其他,多屬近代的普通貨色。

黨玉琨對古董的喜愛,并非純粹出于文人的雅好。他是個野心勃勃的地方軍閥,對古董的興趣更多是出于實際考慮——他知道這些東西能換來真金白銀,甚至能幫助他擴充軍備,稱霸一方。于是,他先在鳳翔城內開設了“寶興城”錢莊,試圖借此壟斷金融,聚斂軍資。后來,他又勾結當地一個有名的古董商張九太,在鳳翔縣的靈山、寶雞市的竹園溝一帶大肆挖掘古墓,搜羅文物,以充軍餉。

在他看來,掘墓盜寶是一件既省心又暴利的事情。早在他在醴泉縣駐防時,曾得手三件珍貴文物:一件卣,一件簋,一件爵,上面皆刻有銘文,價值不菲。黨玉琨并未將這些寶物據為己有,而是靈機一動,將它們送給了河南南陽的一個軍閥。果然,對方立即“投桃報李”,回贈了他一萬發子彈、兩挺機槍、三支手槍。這一筆交易,讓黨玉琨嘗到了甜頭,從此對盜掘文物的興趣愈發濃烈,手段也更加肆無忌憚。

漸漸地,黨玉琨將目光投向了寶雞斗雞臺的戴家灣。他從常來常往的古董商口中得知,斗雞臺戴家灣一帶地下文物眾多,幾乎處處是寶,常有珍品出土。這個地方,歷史上曾是周、秦王朝的發祥地,地下埋藏著極其豐富的古代珍寶。斗雞臺戴家灣的戴家溝,據《史記》記載,便是秦文公、秦憲公的墓葬所在地。早在清代末年,這里就曾出土過重要的青銅文物。每逢大雨沖刷,土崖邊、田土中常常會暴露出一件件古物。當地人雖不識其來歷,卻都知道它們是價值連城的“寶”。

黨玉琨之所以將目標鎖定于此,還與一個人有關——斗雞臺的一個鄉紳楊萬勝。此人在鄉里橫行霸道,惡名昭彰。因私自加派大煙稅款,激起了民憤,甚至有人揚言要將他暗殺。楊萬勝惶恐不安,便找到黨玉琨的親信張志賢求情。為討好張志賢,楊萬勝透露了一個秘密:“戴家灣村后的大溝里,靠近崖壁處有幾個洞,洞里有古董。村里人常去挖取賣錢,幾十、幾百白洋輕松到手。你若派人去挖,定能大發橫財。”

張志賢將這個消息稟報給了黨玉琨。黨玉琨聽后,異常高興,預感到自己發財的機會來了。為了探明虛實,1927年春,他親自前往戴家灣勘察。一番踏勘后,他確信這里確有大量寶藏。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大規模盜寶行動,便在當年秋收后悄然拉開了序幕。

斗雞臺挖寶行動

1927年春,黨玉琨站在戴家灣的黃土坡上,望著眼前這片看似平凡的土地,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他頭戴禮帽,手握文明棒,身后是那輛豪華的馬拉轎車,隨從們騎著彩飾的高頭大馬,氣勢非凡。劣紳楊萬勝早已恭候多時,滿臉堆笑地將這位“黨司令”迎入家中,擺下豐盛宴席,殷勤招待。幾杯酒下肚,黨玉琨便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地詢問戴家灣的“寶地”詳情。

楊萬勝滿臉諂媚,將村子里的傳說、祖輩口中的秘密一一道來。他提到村北那條深溝,每逢大雨沖刷,便有銅器、陶器露出土面,村里人曾挖出過不少“寶貝”。黨玉琨聽得入神,心中暗自盤算。幾日后,他已對戴家灣的情況了然于胸,一個盜寶計劃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形。

回城后,黨玉琨立即召集心腹,將盜寶任務一一分派:駐扎在寶雞縣虢鎮的旅長賀玉堂,被任命為挖寶總指揮;鳳翔“寶興成”錢莊的總經理范春芳,因曾在漢口古董行里摸爬滾打多年,被委任為現場總負責人;衛士班長馬成龍,外號“大牙”,與寶雞本地的柴官長、張福、白壽才等人一道,擔任監工頭目。此外,他還特意請來了寶雞當地有名的古董商鄭郁文,擔任“挖寶先生”,負責鑒定和整修出土文物。

黨玉琨的安排滴水不漏,甚至將指揮部設在楊萬勝家中。每次他親臨現場,都由楊萬勝負責接待,儼然將此地變成了他的臨時行宮。

挖寶行動一展開,附近縣區的青壯年便被強行征召而來。起初,只需附近村莊攤派,但隨著挖掘面積不斷擴大,人手愈發緊張。最終,寶雞、鳳翔、岐山三縣的村莊都被卷入其中。高峰時,戴家灣的土地上密密麻麻擠滿了上千名民工,黃土飛揚,鐵鍬揮動,整個村莊仿佛被翻了個底朝天。

盜寶行動一開始便取得了不小的收獲。在楊萬勝的指點下,開工第一天便挖出了一座漢墓,青銅器、陶器堆積如山。第三天,又一件珍貴的青銅器出土,鄭郁文鑒定為“觶”。緊接著,銘文鼎、簋、戈、銅泡等文物相繼現世,黨玉琨的眼中滿是興奮與貪婪。

不久后,一座大墓被挖開,墓壁上繪有鮮艷的壁畫:群山連綿,牛羊成群,一幅古代游牧生活的畫卷躍然眼前。墓中出土的青銅器更是令人目不暇接,烏紋方鼎、扁足鼎、獸面紋尊等珍品接連被抬出。特別引人注目的是三件銅禁,上面擺放著方鼎、尊、觶、爵等酒器,造型精美,紋飾細膩,堪稱藝術精品。

盜寶的成功讓黨玉琨的野心愈發膨脹。他下令加強控制,增加人手,甚至不惜用極端手段逼迫民工賣命。總指揮賀玉堂,人稱“活閻王”,本就殘暴無情,此時更加肆無忌憚。他曾親自下令,將一名無辜農民釘在城門上,活活折磨至死。監工頭目馬成龍也不是善茬,他騎著高頭大馬,挨村催工,對那些未出工的村民打罵罰沒,毫不手軟。

民工們的日子苦不堪言。他們天未亮便要出工,自帶干糧與工具,挖到天黑才能收工。中午只能啃幾口干糧,喝幾口水,稍作喘息。晚上,外縣的民工只能露宿屋檐下,挨餓受凍。監工們手持皮鞭,稍有不慎便是一頓毒打。那些因疲憊而動作遲緩的,或是因病痛無法出工的,無不遭受鞭笞與懲罰。

例如,蟠龍鄉大槐樹村的農民張十斤因一次遲到,就被罰大洋300元;該鄉另一農民因修房一次未出工,被打得頭破血流;長壽鄉的楊武僅僅因為有一次未及時出工,就被關押了10天之久,直到其家人送給監工員200斤菜油后才被釋放出來;為出工的事,馬成龍還勒索村民韓培肥豬3頭、粉條200斤。

韓家崖的農民毛誼,挖寶時在已清理完的土坑中拾了一件很小的銅器。此事恰好被楊萬勝知道了,就逼他出了300塊大洋,才算了事。黨玉琨、賀玉堂等人還非常陰險狡詐,對民工們防范森嚴,措施極其狠辣,經常使民工無端受屈,慘遭不幸。

挖出來的寶物都被暫時存放在楊萬勝家那里。門內,堆積如山的寶物泛著幽幽的光澤。青銅器、玉器、陶器,每一件都是黨玉琨的心頭好,也是他稱霸一方的籌碼。為了防備有人覬覦這些珍寶,黨玉琨特意派了專人看守,日夜巡邏。即便如此,仍有膽大者鋌而走險。

一天夜里,看守楊根滿趁人不備,偷偷揣了幾件寶物,悄悄溜出村子,遠逃他鄉。事發后,黨玉琨大怒,賀玉堂更是暴跳如雷。他們懷疑到一個名叫楊冬滿的民工身上。理由很簡單:楊冬滿曾在楊萬勝家打過長工,對地形了如指掌。無辜的楊冬滿被押到土坑前,賀玉堂一聲令下,土水被一鍬一鍬地填進去,活埋的慘狀令人不寒而栗。幸虧楊冬滿的哥哥及時趕到,拼死將他從土中刨出,這才逃過一劫。

村民們對黨玉琨和賀玉堂的暴行恨之入骨。他們編了幾句民謠,唱出了心中的憤懣:“大牙來催工,雞犬不安寧;壯年順墻溜,老人發嘆聲。”還有一首:“鳳翔范春芳,寶雞賀閻王;殺人不眨眼,傾家又蕩產。”這些民謠在村中傳唱,卻并未動搖黨玉琨的野心。他依舊日夜催促挖寶,對民工的生死漠不關心。

從1927年秋到1928年7月,整整8個月,戴家灣的土地被翻了個底朝天。原本碩大的深溝被挖下來的土填平,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痕跡。為了壯大聲勢,賀玉堂特意請了幾臺大戲和皮影戲在工地上演出,連吃帶喝地熱鬧了三個多月。村里的小吃攤、雜貨鋪也趁機擺滿街頭,仿佛在慶祝這場荒唐的“盛事”。

黨玉琨的暴行終究引來了天怒人怨。他的盜寶行動不僅驚動了馮玉祥,也讓寶雞的百姓怨聲載道。1928年5月,馮玉祥下令宋哲元率領第四方面軍三萬人馬,圍剿鳳翔城,繳獲黨玉琨盜掘的珍寶。

宋哲元兵臨城下,對黨玉琨的守軍發出警告:“我給你們三天時間,降或守,自己選擇。”

三天后,戰事打響。鳳翔城堅固異常,宋哲元猛攻兩月仍未能破城。無奈之下,他請調張維璽的主力十三軍增援。最終,宋、張二部合力,用爆破手段炸開城墻,才攻入城內。巷戰短暫卻激烈,黨玉琨在城東墻下被擊斃,其部眾也被悉數遣散。

黨玉琨的寶物,一部分擺在他臥室的萬寶架上,另一部分藏于二姨太張彩霞的房中,最重要的器皿則被存放在秘密庫房,由衛兵嚴密看守。宋哲元攻破鳳翔后,這些珍寶盡數落入他手中。

1928年9月,宋哲元將珍寶在西安新城四面亭軍部展覽一天,供部下觀賞。隨后,他令軍法處長蕭振瀛帶兵押送寶物至西安軍部。這些珍寶的命運,也自此開始了戲劇性的流轉和散失。

運抵西安后,宋哲元先是請蘆真照相館的攝影師為每件珍寶拍照,又請文物鑒定專家薛崇勛逐件鑒定。他將一部分珍寶送給了上司馮玉祥,其中一件水鼎后來由馮玉祥的夫人李德全捐獻給了故宮博物院。其余珍寶,由宋哲元的小妾和蕭振瀛帶到了天津,存放在英租界的家中。再后來,通過天津的古董商,這些珍寶中的一部分被賣給了外國人,流落他鄉。

無數珍寶流落海外

日本考古學家梅原未治在《東方學紀要》一書中說:“寶雞出土的銅器乃是在紐約的中國古董商戴運齋姚氏(叔來),從天津買來。姚氏說,黨玉琨在寶雞盜掘的銅器首先歸于馮玉祥之手。又聞,曾為波士頓希金氏藏的告田觥(現藏香港),也是通過在紐約的日本古董商購自天津。”

在這段話中,除了將“宋哲元”誤為“馮玉祥”外,其他內容都是確鑿可信的。由此可見,黨玉琨所盜得寶雞斗雞臺的珍貴文物,實際上大部分是由宋哲元及其手下蕭振瀛運抵天津后才開始流失出去的一些包括現在在美國、日本、英國及香港的寶雞斗雞臺珍寶,大多是由此而流失海外的。這使祖國的珍貴文化遺產受到了不可挽回的損失。

當年在對這批文物做鑒定時,頗為細心的薛崇勛曾經用墨汁拓了數十張紙的銘文拓片。銘文大都在1至3字,最多的10幾個字。當宋哲元調離西安時,這批文物照片和珍貴的拓片資料可能沒被帶走,后來被一農民在西北關發現。

這些珍貴的資料被裝訂成五本冊子,像字帖一樣精美裝裱。它們在西安的古董市場幾經輾轉,最終被一個名叫王子善的古董商收入囊中。1945年,劉安國在北大街的破爛市上偶然遇見了王子善,他正拿著這五本照片冊出售。劉安國一眼認出其中的價值,通過王子善之子,將冊子買下。

劉安國得到冊子后,立刻請古董名家楊鐘健過目,并找到薛崇勛鑒定。薛老先生翻開冊子,看到自己當年親手拓下的銘文,不禁感慨萬千。他在冊子卷首寫道:“彝器景本五冊,乃富平黨毓坤駐鳳翔,迫發民夫在斗雞臺發掘者……去今已十五載矣。”

劉安國深知這些資料的重要性,他將其中的銅器整理成冊,撰寫了《雍寶銅器小群圖說長編》,并托人帶到北京,請故宮博物院的唐蘭、中科院考古研究所的陳夢家等專家過目。然而,因種種原因,這些資料未能出版,最終原物退回。

“文革”期間,劉安國和薛崇勛的家遭到抄檢,這些珍貴的拓片和照片再次遺失。直到粉碎“四人幫”后,隨著文物考古事業的發展,這些資料才在考古專家們的努力下重見天日,并在《中國文物報》上陸續刊出。

關于黨玉琨在斗雞臺盜挖的墓葬數量,眾說紛紜。有人說是上百座,有人說是幾十座。新中國成立后,文物考古工作者通過深入調查和多方查證,最終確定,黨玉琨所盜掘的古墓葬至少有五十多座,挖出的銅器、玉器等文物約一千五百多件。其中保存完好的有七百四十多件,資料完整可做研究的有153件。這些文物的所屬時代跨越商、周、秦、漢,其中的西周早期銅器尤為珍貴。

在這些文物中,有飪食器七十件,酒器三十九件,水器九件,工具兩件,兵器十八件,以及其他雜器。

除了這些文物,1927年12月,寶雞斗雞臺還挖出了一個巨大的車馬坑。坑內,馬骨架完整,車飾品、馬飾品散落在四周。這車馬坑,本應是西周初期車馬構造的珍貴研究資料,蘊含著周代禮制的秘密。結果,黨玉琨的貪婪與野蠻,讓這一切化為泡影。

這些被黨玉琨挖出的青銅器,不僅僅是專供研究的文物,更是一個個璀璨的藝術品。其中一件“禁”,尤為引人注目。這是承載酒器的器座,古代禮制中的至高存在,只有國家、王室才能使用。這在歷史文獻中雖有記載,但在考古發掘中卻從來未見實物出土。清光緒二十七年,斗雞臺發現第一件銅禁,后落入清末重臣端方之手,最終流入美國,現存放于紐約大都會博物館。

另一件夔紋銅禁的命運卻更加曲折。它在天津隱匿了將近40年,直到1968年,天津市文物管理處根據傳聞找到了它。

這件禁,屬于西周早期,被發現時藏在宋哲元之弟的小妾王玉榮家中。抗日戰爭期間,宋哲元去世,日本人抄家帶走諸多珍寶,宋哲元的弟弟卻通過種種手段,將銅禁從日軍手中奪回。1966年,“文革”風暴席卷而來,王玉榮將銅禁藏于房屋夾層中,這才讓它免于毀滅。如今,這件孤品,經故宮博物院專家修復,靜靜陳列在天津博物館,供后人瞻仰。

這件夔紋銅禁高23厘米,長126厘米,長方形,四周鏤孔,飾兩層夔紋。禁面上三孔,中孔置卣,右置觥,左孔置物已不可考。但這件禁,僅僅是黨玉琨當年盜掘的三件禁中最小的一個。另外兩件禁,高約60厘米,長126厘米,寬70厘米,禁面置有兩排酒器,四周飾三層夔紋。可惜,這兩件珍寶至今下落不明,消失在歷史的迷霧之中。

黨玉琨的盜掘不止于此。他還曾挖出一個大墓,墓壁上繪有壁畫,大山、牛羊、大路、生活用具,畫面古樸而生動。墓中出土的青銅器眾多,烏紋方鼎、扁足鼎、獸面紋尊,每一件都承載著歷史的重量。烏紋方鼎上刻有銘文,詳細記載了周公東征歸來后的祭祀活動,因而被稱為“周公方鼎”。可惜,這件極具歷史價值的方鼎也被盜往國外,現藏于美國大都會博物館。

黨玉琨盜掘的珍寶,很大一部分流散海外,至今仍有許多器物下落不明。僅有少數幾件幸存,分別收藏于北京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和寶雞市博物館。而那些被毀滅的文物,只留下100多張圖片,成為研究的珍貴資料。

黨玉琨為了安全,將盜掘的青銅器全部運往鳳翔大本營藏匿,并派人邀請考古專家黨晴梵前來鑒定。可惜,黨晴梵當時臥病在床,未能到場。解放后,他回憶起此事,依舊惋惜不已:“致令富有歷史性之寶物,交臂失之,殊覺遺憾不少。”

黨玉琨的盜掘毫無章法,甚至對陶器、石器等文物不屑一顧。工人們在挖掘時,一旦發現陶器,要么隨手打碎,要么棄之不顧。而參加強迫勞動的農民們,既不懂文物的價值,又心懷不滿。他們故意破壞文物,以發泄心中的憤懣。

我國著名考古學家蘇秉琦曾考察斗雞臺,感慨道:“陜西地下如仰韶期之紅陶、灰陶,雖不少概見,而帶色陶片,在考察范圍內尚不多有。而斗雞臺卻因前數年黨玉琨之挖掘毀棄,地面上石器碎塊,帶色陶片都時時可見。”這番話,不難看出黨玉琨盜掘對文物破壞的嚴重程度。

黨玉琨斗雞臺盜寶案,是軍閥混戰時代的縮影。其盜掘規模和文物價值,幾乎可與孫殿英東陵盜寶案相提并論。然而,黨玉琨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地方小軍閥,他的罪行并未引起太多關注。此次盜掘對象是數千年前的帝王陵墓,與東陵盜掘清朝皇室陵寢相比,顯得更加隱晦。正因如此,這場盜寶案的悲劇,更像是一場無聲的浩劫。

并且,這場盜寶案造成的災難是雙重的。它讓當地百姓飽受苦難,也嚴重破壞了國家的文物寶庫。黨玉琨的貪婪與無知,讓無數珍貴文物永遠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給祖國的傳統文化遺產帶來了不可挽回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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