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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豪紳對波,漁翁得利

聽到驗貨幾個字,在場的人不自覺的吞咽了口水。

仿佛接下來接受考驗的是他們自己。

凡是在東市做過生意的人。

都聽說過徐慶元雁過拔毛,人過留財的大名。

雖說律法里說了,驗貨失誤如果導致了貨物的損壞。

官府可以依法笞五十負責的牙人。

可徐慶元家大業大,連衙役都被他收買。

他自然有底氣無視律法。

不少工匠都曾被他刁難,底層勞動者對他積怨已久。

直到行會力量逐步壯大,徐慶元才不敢欺負匠行的人。

要不是徐慶元的人脈廣,貨物在他這脫手快。

絕大部分的工匠都不會選擇他家作中介。

只可惜周銳倒霉就倒霉在碰上這個茬了。

牙行的負責人親自來驗貨,明眼人都看出來為的是什么。

同行搖搖頭,心想著周家怕是被這徐慶元吃定了。

臉色形似骷髏的男人伸手取來一把錘子。

按照江南的標準,鐵器的好壞只要三錘就能見分曉。

周銳把打好的鐮刀的斧頭放在柜臺上,任憑對方檢驗。

徐慶元算是看出這小子的底氣是從何而來的了。

鐵器的色澤均勻,一眼看去就知道水準在中等以上。

但是在他的手下,可就沒有好貨一詞。

只見徐慶元逐一敲過眼前的器物。

清脆的聲響頓時蓋過了店內嘈雜的交談聲。

懂行的匠人紛紛把目光投向周銳和徐慶元二人。

好似在觀望一場激烈的戰斗。

誰知徐扒皮對準刀刃就是一記猛錘!

他明知刃口剛硬,還非要重擊,無非是為了鐵器破相。

好使周銳拿到別的牙行都賣不出去。

同行們不禁為周銳捏了一把汗。

然而鐮刀和手斧上也只是留下了一道淺痕。

徐扒皮一連試了十幾把鐵器,都得到了相同的結果。

反倒是他自己的臉因為用力,漲得跟西紅柿似的。

“徐老板,這批鐵器您可滿意吧?

刀斧無一卷刃,聲音清亮悠長。

這在市面也算的上是數一數二的好貨了。”

少年見自己的鐵器經受住了考驗,底氣立馬就上來了。

“鐮刀是好器物。

對于鐮刀,我們牙行愿意以七十五文每把收購。

這在散戶的收購價里也算的高了。”

徐慶元深知此刻不少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店里若是外行的居多倒還好糊弄。

可今兒在場的都是大鐵鋪的老師傅。

要是在這里以質量說事來壓價,怕是會砸了自己的招牌。

同行也有些驚訝。

沒想到那個落魄的周家也打得出堪稱萬年牢的器物了。

“周啟文難道開竅了?在徐慶元的嘴里也能說出好這個字?”

“鐵匠哪有開竅這一說法。這行向來是獨門技法,父輩相傳。”

“他家祖上好像是外地的刀匠。有這絕活干嘛不早點拿出來?”

行會的匠人頓時就改變了以往對周家的看法。

有的人甚至覺得此子不除,日后必成禍患。

“至于那些斧子和柴刀嘛,東西雖好,但用量也少。

只有大船廠的匠人才舍得購買。

一百二十文是我們能給出最高的單價了。”

周銳算是看出來了。

徐扒皮知道鐮刀的利潤不多,所以才給高價收購。

而對于溢價頗高的斧頭則想法設法壓價。

為的還是減少周家手里的現錢,讓他不得不去借高利貸。

少年本想講價,誰知一個洪亮的嗓音奪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徐慶元見到對方后,臉色更是露出了驚詫的神情。

“喲,徐老板!

許久不見,怎么今兒你不販劍,改買賣刀斧了啊?”

說話的人周銳不曾見過。

那人身材高大,四肢粗壯,像是個練家子。

“我說怎么坐在屋里就能聞到一股臭味。

原來是賈老板你來了。

也不知是什么風把你這種貴客請來。”

周銳被夾在這二人中間,從別人的竊竊私語中聽出了賈老板的身份。

此人叫做賈文在,原來他就是前些日子從北方來的商行老板。

他初來乍到,底下新開產業就能帶動鐵匠營的生意,可見闊度非凡。

賈文在大步走入店鋪,客人紛紛退居兩側,生怕被二人的交鋒波及。

“怎么,我就不能來關顧一下同行的生意?

鄙人早就有所耳聞徐老板牙行標準的嚴苛。

今日算是有幸見著了。

不過此等精工在徐老板的這也只開出了次品的價格。

著實是有些浪費師傅的手藝了。

不如等我的鐵器行開張,再討論收買的事宜?”

此話一出徐慶元是徹底坐不住了,直接破口大罵。

“你這個殺千刀的外地佬!怎么敢當著我的面搶生意的!

別以為你家有錢就能在嶺南縣橫著走。

就算是行主來了,也不能壞了規矩!”

嶺南縣總共有十二商行,和鐵匠一樣。

他們也有自己的行會和各種規矩。

賈文在并不害怕對方的威脅,只是云淡風輕的拍了拍胸前的唾沫星子。

他清楚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會把事情上升到商行之間的沖突。

“在嶺南,最沒資格講規矩的就是你!

三番五次仗勢壓價暫且不論。

打著大鐵坊的名號,以次充好,把次品賣給別人怎么說?”

只見賈老板把一塊斷成兩截的馬蹄鐵拍在桌上。

要不是這塊馬蹄鐵害得他家的馬折了腿,不然他也不至于公然挑釁徐慶元。

“這就是從你這買的蹄鐵。

也不知是師傅們的手藝不過關。

還是你的眼神不好,竟然讓這種次品流通到了市面上。

把自己的鐵器托給這種人售賣。

怕不是親手砸了自己的招牌!”

徐扒皮或許不怕官衙的處罰。

可這事要是被捅到會首那里去,讓行會得知了自己販賣偽劣貨物。

搞不好他家會被行會點名,逐出行圈。

徐慶元的臉漲成了豬肝色,自知告狀不占理,也只好把怒火壓在心底。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賈老板已無心繼續與之糾纏。

牙行能做的起來全憑兩個字:口碑。

鐵器這行做的一直是買方生意。

所以擁有諸多銷路的徐慶元才敢狠狠的從中抽水。

賈文在今兒為的是砸對方的招牌,擠兌徐慶元的市場。

民間的商戰就是這么的樸實無華。

有的同行相爭還會讓彪形大漢在店內坐著不走,愣是讓買家不敢入內。

相較于那種陰險招數,賈老板的行徑也算得上是光明磊落了。

賈老板唱著勾欄小曲,大搖大擺的從店里離開。

店內一時間七嘴八舌,聒噪不已。

不管是客人還是鐵匠,都參與到了對于徐慶元的聲討中。

旁觀許久的周銳總算是等來了自己入場的時機。

“徐老板,肯定是有人看走眼了,不小心把次品當作好貨賣給了您。”

徐慶元立馬接過周銳給的臺階說了下去。

“對啊!十里八鄉誰人不知道鐵爐坊賣的都是上好的鐵器。

店內人多眼雜,總有幾個不認真的伙計看走眼。

讓些許次品流通在市面上,實屬我的管理不當!

我向大家保證,今后絕不可能出現以次充好的現象。”

縱使給徐慶元十個嘴巴,也說不過店內的眾人。

口說無憑,可那殘次的馬蹄鐵大家都看在了眼里。

而且他這套說辭只給了買家保證。

那些被他壓價收購的鐵匠還沒消氣呢。

周銳心想,徐扒皮的大勢已去,不得狠狠的坑他一筆?

趕忙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

“徐老板您的眼神可比底下伙計好使多了。

我這些上好的手斧,一把才能在這賣到一百二十錢。

想必是徐老板一時糊涂,而不是您自己沒眼力。

看不出器物的價值吧?”

周銳巧妙的把刀斧的定價與徐扒皮的專業綁定在一起。

如果鐵爐坊的專業度真的沒問題。

又怎么會給出這么低的價格收購鐵器呢?

徐慶元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突然發覺自己著了這小子的道。

店內的鐵匠既是為周銳,也是為自己打抱不平。

如果那把手斧只值幾個錢。

其他人打制的刀具的收購價怕是要更加低了。

“對呀,鐵爐坊的牙人怎么連器物的好賴都看不出來?”

徐扒皮騎虎難下,他要是不給出一個合適的收購價格。

這鐵爐坊今后都沒臉開張了。

“一把一百八十文!我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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