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征兵
- 我的帝王一生
- 暢想一切
- 2479字
- 2025-07-08 20:21:25
天剛蒙蒙亮,村口那幾只餓癟了肚子的懶狗突然發(fā)了瘋似的狂吠起來,聲音尖厲得像被踩了尾巴,在寂靜的晨霧里撕出幾道破口子,聽得人頭皮發(fā)麻。
劉芒猛地從炕上彈坐起來,后脖頸的寒毛唰地豎了起來,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突突直跳——這狗叫不對勁,帶著一股子臨死前的凄厲,絕不是尋常的打鬧。
他連鞋都顧不上穿,光著腳丫子踩在冰涼的泥地上,凍得一激靈,卻絲毫感覺不到冷。他踉蹌著撲到門邊,手指抖得厲害,好不容易才扒開一道門縫往外瞧。
灰蒙蒙的晨光里,幾個穿著破爛號衣的身影正堵在隔壁王大哥家門口,手里的刀槍在霧氣里閃著冷光。
“咚咚咚!”沉重的砸門聲突然炸開,不是一家,村頭村尾好幾處同時響起,像悶雷滾過頭頂!緊接著是粗嘎的吼叫,帶著不容置疑的蠻橫:“開門!官府征丁!耽誤了時辰,滿門抄斬!”
“奉上命征召壯丁入伍!抗命者格殺勿論!”
這聲音陌生又兇狠,比王麻子那伙稅吏的尖嗓子更讓人發(fā)怵,像鈍刀子割肉,帶著一股子血腥味。
劉芒的腦子“嗡”的一聲,眼前陣陣發(fā)黑,全身的血好像一下子沖到頭頂,又瞬間褪得干干凈凈,手腳冰涼得像揣了塊冰。征丁!抓壯丁!這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心上!
他想起去年鄰村被抓去的二柱子,才去了半年,就傳來死訊,說是在戰(zhàn)場上被炮彈炸得連尸首都找不著。王大哥家的老三,前年被拉去當夫役,至今杳無音信,多半也是沒了。
當兵?在這世道,就是去送死!是填壕溝、擋刀子的命!
“哐當——!”隔壁王大哥家那扇本就朽壞的木門被一腳踹開,木屑飛濺!劉芒嚇得一哆嗦,死死捂住嘴才沒叫出聲。
他從門縫里看得真真切切:四個官兵沖了進去,領(lǐng)頭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家伙,三角眼,塌鼻子,腰里挎著把銹跡斑斑的長刀,走路搖搖晃晃,眼神卻毒得像狼。
“軍爺!軍爺饒命啊!”
王大哥帶著哭腔的哀求聲傳了出來,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蓋砸在泥地上發(fā)出悶響,“俺家就俺一個勞力,俺娘七十多了癱在床上,媳婦剛生娃還沒滿月啊!俺走了,她們孤兒寡母可咋活啊……求您高抬貴手,放過俺吧!”
“少他娘的廢話!”橫肉臉軍官啐了口唾沫,黃痰落在王大哥腳前。
“上頭有令,十五以上,五十以下,只要能喘氣的都得去!耽誤了軍機,你擔待得起?”他說著,抬腳就往王大哥肚子上踹,那力道之大,讓王大哥像個破麻袋一樣蜷縮在地上,悶哼一聲,半天沒緩過氣。
“爹!”“當家的!”屋里傳來王嫂子撕心裂肺的哭喊,緊接著是嬰兒尖利的哭叫,那哭聲像針一樣扎人耳朵。
“滾開!”一個瘦高個兵丁粗暴地推開撲上來護著王大哥的王嫂子,她懷里的嬰兒被嚇得哭得更兇了。兵丁伸手就去揪王大哥的衣領(lǐng),想把他拖起來。
恐懼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劉芒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連呼吸都帶著疼。
跑!必須跑!
這個念頭像巖漿一樣在他胸腔里炸開,燙穿了所有的猶豫和僥幸!
留在這里,下一秒被踹開的就是自家這扇破門!他爹年紀大了,弟弟才十二,要抓也是抓他!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變故陡生!一直老實巴交、連雞都不敢殺的王大哥,看到王嫂子被推得撞在門框上,懷里的嬰兒哭得快背過氣去,突然像頭被逼到絕境的牛犢子,眼睛瞬間紅得像要滴血!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掙脫了兵丁的手,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朝那橫肉臉軍官撞了過去!
“俺跟你拼了——!”
“找死!”橫肉臉軍官反應極快,眼中兇光一閃,根本沒拔刀,順手就抄起立在門邊的長矛。那矛桿磨得發(fā)亮,矛尖閃著寒光。他看都沒看,手腕一翻,照著撲過來的王大哥心窩就狠狠捅了過去!
“噗嗤——!”
一聲沉悶得讓人牙酸的撕裂聲,像布料被猛地扯破,又像西瓜被鈍器砸開!劉芒的眼睛猛地瞪圓了,瞳孔縮成了針尖,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他清晰地看到,那冰冷的矛尖從王大哥的前胸扎進去,又從后背透了出來,帶著一溜刺目的、溫熱的猩紅!
王大哥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像被抽走了骨頭,眼睛死死瞪著,充滿了難以置信和巨大的痛苦,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像破風箱在拉扯。
鮮血像開了閘的泉水,瞬間染紅了他那件打滿補丁的土布褂子,也噴濺在離得最近的那個兵丁臉上,滾燙而粘稠。
時間仿佛凝固了。女人的哭喊、孩子的尖叫、官兵的怒罵、狗的狂吠……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花。
劉芒的耳朵里,只剩下那一聲“噗嗤”,還有自己心臟擂鼓一樣瘋狂撞擊胸膛的“咚咚”聲!濃烈的血腥味,即使隔著一道門縫,也直沖他的鼻腔,混雜著泥土的腥氣,讓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差點吐出來。
鄰居大哥,昨天還在地頭跟他笑著說“今年的豆子能多收兩升”,今天就……就這么死了?像被宰了的牲口一樣,死在自家門口那片他耕耘了一輩子的土地上?
巨大的恐懼和求生的本能像洪水一樣徹底淹沒了劉芒!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跑!跑!跑!跑得越遠越好!離開這里!不能被抓去當兵!不能像王大哥那樣死掉!
趁著門外那短暫的、被血腥場面驚住的混亂——連那幾個官兵都愣了一下,大概沒料到這窮山溝里的莊稼漢敢拼命——劉芒像只受驚的兔子,猛地轉(zhuǎn)身撲向后窗。
那窗戶早就朽了,他早就看好了這是條生路。他用肩膀狠狠一撞,“咔嚓”一聲,窗欞斷了,木刺扎進肉里,他卻感覺不到疼。
他甚至顧不上穿鞋,也顧不上拿任何東西,只有懷里下意識地摸了一把——那里有一小包他前幾天偷偷腌的咸菜疙瘩,本來想找機會送給小翠的。
他攥緊那包還帶著體溫的咸菜,光著腳丫子,帶著一身冷汗和抑制不住的劇烈顫抖,像一道灰色的影子,一頭扎進了屋后那片茂密、昏暗、通向未知深山的荊棘林子!
身后,是更加混亂的哭喊、叫罵和砸門聲,還有王嫂子那一聲凄厲得能刺破蒼穹的哀嚎:“他爹——!!”
那聲音里的絕望,像冰錐一樣扎進劉芒的心里。
他不敢回頭,拼命地跑。樹枝和荊棘抽打著他的臉和胳膊,劃出一道道血口子,火辣辣地疼,但他感覺不到。
冰冷的泥土、尖銳的石子硌著他的光腳板,鮮血滲出來,染紅了腳下的路,他也感覺不到。
他的肺像破風箱一樣呼哧呼哧地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絕望的味道,喉嚨干得像要冒煙。
“俺的娘咧……當兵?那不是送死嗎?!跑!必須跑!!”他腦子里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在無邊無際的恐懼中,瘋狂地驅(qū)動著他瘦弱的身體,向著密林深處,向著那片未知的、或許更危險的黑暗,亡命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