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林野尋到藥圃深處時，差點沒認出張大柱。

這老家伙不知何時搭起了一座三丈高的竹臺，臺上密密麻麻刻著上百個歪歪扭扭的聚靈陣。那些陣法明顯被魔改過，原本用來聚集靈氣的陣紋全被涂改成了月華紋路。

“長老，你這是……”林野仰頭望去。

只見張大柱披頭散發(fā)蹲在高臺頂端，身上那件破舊道袍沾滿草汁和泥土。正小心翼翼在一株劍心草四周刻畫著什么，連頭都不抬：“別吵！老夫正在調試第七十三號月華聚靈陣！”

林野嘴角抽了抽。

那一枚枚被榨干成透明色的靈石堆積成一座小山，難怪張大柱力挺劍修悟道場，簡直是揮金如土啊！

想當初林野為了請人在靈田布上一個聚靈陣，便已搞得舉債深陷，嗚呼哀哉！

“長老，弟子有事……”

“滾蛋！”張大柱突然暴起，那株劍心草“啪”地炸成碎屑，“又失敗了！這破陣法怎么就不聽使喚？”

“瘋子在左，天才在右！”林野嘆了口氣，縱身躍上高臺：“長老，弟子想讓你幫忙運作一下丙字佃戶村的司農……”

“沒空！”

張大柱一把推開他，從懷里掏出個皺巴巴的冊子瘋狂記錄，“第七十三次實驗失敗，月華轉化率不足億萬分之一……”

林野瞥了眼筆記，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鬼畫符，只有一行字能看清：『他娘的，又炸了』。

“長老，只需你動用司農殿長老的身份……”

“身份？”張大柱突然抬頭，渾濁的老眼里滿是譏諷，“小子，你以為老夫這長老身份值幾個錢？”

他指了指自己破爛的衣袍：“看見沒？老夫上次去司農殿領月俸，那群雜役差點把我當乞丐轟出來！”

林野：“……”

“青陽那廝當殿主后，老夫就是個雜役長老！徒有虛名！”張大柱咬牙切齒，“連藥圃擴建都要打三十份申請！”

“那悟道場……”

“那是我親親小師妹留給俺的遺產，私有的！”

林野扶額。

他早該想到的，這老狐貍整天窩在藥圃搞研究，連件像樣的法袍都不穿，在宗門里能有什么話語權？

“那你總認識幾個司農殿的執(zhí)事吧？”

張大柱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認識啊，怎么不認識？”他掰著手指頭數，“管靈田的錢執(zhí)事，當年偷看我的育靈心得被我打斷三條腿。管藥圃的孫管事，貪污靈植被我舉報過八次……”

林野眼前一黑。好家伙，這哪是沒人脈，這是把司農殿上下得罪了個遍啊！

“就沒有一個跟你關系好的？”

張大柱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有！浣洗院的劉大姐！……嘖嘖，她每次都會幫老夫把衣衫縫補好！”

林野：“二百零二歲，叫人大姐……”

得，白問了。

張大柱卻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小子，你要真想插手佃戶村的事，不如去找梁步駒。”

“梁步駒？”林野一愣，“他不是被青陽真人關禁閉了嗎？”

“嘿嘿……”

張大柱笑得陰險，“那小子雖然廢物，但他是青陽那廝親傳，司農殿實權長老，專管靈田分配的，也得巴結！”

林野瞇起眼睛：“長老的意思是……”

“那小子不是被你閹了嗎？”張大柱搓著手，“你把你的給他，正好贖罪！”

林野無語。這老狐貍，自己幫不上忙就算了，還出這種餿主意！

“算了，老子另想辦法。”

張大柱卻不依不饒：“別走啊！老夫還有個主意！”他一把拉住林野，“你看這樣，老夫幫你運作，你幫老夫研究月華聚靈陣，咱們……”

“免談。”

林野甩開他的手，“你那改良靈植的法子，十次有九次半會把靈植弄死。”

張大柱老臉一紅：“這次不一樣！老夫發(fā)現月華之力對靈植確有特殊效果。”

林野舀起一瓢靈泉，隨手潑向一株靈藥。

“住手！”張大柱暴跳如雷，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臭小子！這株‘寒星草’最忌水澇，你想害死它嗎？！”

林野挑眉：“長老既然知道它會澇死，為何還一味強求月華強度？”

張大柱一愣。

林野指了指那株被月華陣法摧殘得奄奄一息的劍心草：“月華如水，過猶不及。長老只顧著聚攏月華，卻忘了靈植能承受多少。”

張大柱盯著那株枯黃的靈植，渾濁的老眼閃爍不定。半晌，他突然一拍大腿：“對啊！老夫怎么沒想到！”

他一把搶過林野手里的水瓢，往自己腦袋上澆了一瓢靈泉，水珠順著亂糟糟的白發(fā)滴落，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喃喃自語：“月華如水……月華如水……”

林野：“……”

這老頭瘋得不輕。

“小子！”張大柱猛地抬頭，眼中精光暴漲，“你說得對！老夫之前太執(zhí)著于『量』，卻忽略了「度」！”

他一把扯過那本皺巴巴的冊子，翻到最新一頁，龍飛鳳舞地寫下：

『第七十四次實驗方向：月華計量調控！』

林野松了口氣，總算把這老瘋子引上正路了。

然而下一秒，張大柱突然露出陰險的笑容：“不過嘛……既然你小子這么懂‘度’，不如幫老夫調試一下陣法？”

林野：“？？？”

“來來來！”張大柱不由分說，年輕人臉皮要厚。

林野錯愕：“長老！弟子還有事……”

“有事？什么事比研究重要？！”張大柱瞪眼，“再說了，你不是想運作佃戶村嗎？幫老夫搞定這個，老夫親自帶你去見青陽那廝！”

林野嘴角抽搐。

這老狐貍，剛才還說自己在司農殿沒話語權，現在又拿青陽真人當誘餌？

“長老，弟子覺得……”

“覺得什么覺得！”張大柱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趕緊的！老夫時間寶貴！”

這老瘋子雖然不靠譜，但至少，方向對了。

話未說完，高臺突然劇烈搖晃。林野低頭一看，差點罵娘，這破臺子居然是用青竹莖稈臨時搭的，此刻已經開始崩塌！

“長老！你這……”

“別慌！”

張大柱手忙腳亂地去搶救那些靈植，“老夫計算過承重，理論上還能撐……”

“轟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