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直不錯，大家興致都很高。酒喝的很是暢快。

酒酣，大家都放開了，話也就自然多了，沒那么拘束和講究了。

張鄉長原本黢黑的臉，泛起一層暗紅色，散發著油光。他點著煙，問金長貴：“長貴啊，你們村出人才啊。你們村的發展任務已經下達了，怎么打算的，說來聽聽。”

“算了，鄉長，我還是先自罰一杯吧。”金長貴嘆口氣，先端起了酒杯。

張鄉長伸手攔住了：“你是看永福的酒好，想多喝兩杯是吧？別，我們不成全你。”

“哎，鄉長啊。我正為這事情犯愁呢。你說，我們村能干啥？要土地沒土地，要礦產沒礦產，又在山溝里。我們村的人，除了種地，能干啥啊！”金長貴一臉苦楚。

“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了？想辦法啊，多學習別的地方的經驗啊。”鄉長不滿意。

肖主任啟發金長貴：“長貴啊，我隨便說說，說的對不對不知道。你們知道的，我們一天接觸的都是各行各業的，啥人都有，聽的多，也見的多。我覺得長貴有點局限了，眼光總停留在村子里面。應該把眼光往外面看。鄉長說的對，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鄉長一舉杯：“肖主任，你繼續說。”

肖主任看了看大家：“咱們村，沒土地沒資源，是事實。偏遠，落后，也是事實。我們現在開放了。開放的根本是啥？搞活。搞活了啥？”

“你說，搞活了啥？”金長貴來了興趣。

“人和貨！”肖主任堅定地說。

“以前，人不能隨意流動，不是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是要經過政府同意的，要開介紹信的。沒有全國糧票，你出去連口飯都吃不上，對不？現在呢？想去哪里去哪里！”

“說的有道理！”張天普點頭。

肖主任繼續說：“再就是貨，也就是物質，商品。以前，集體經濟，不允許你個人販賣東西，那叫投機倒把，擾亂社會主義計劃經濟。無論是糧食、生豬、土特產、中藥材，不是你想賣給誰就賣給誰。國家有專門的機構收購的。

現在呢，放開了，市場經濟了。鼓勵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土地承包責任制了，你想種啥是你自己的事情。你采的山貨，想賣給誰賣給誰。是不？大家說我說的對不對。”

“對！很對！但是……我咋沒聽懂，我們該怎么做呢？”

肖主任平時話不多，喝了酒的緣故，有些滔滔不絕了：“對，算你問到點子上了。面對形式的變化，政策的變化。很多人還是停留在計劃經濟的思維中，沒有走出來。人可以走出去了，在村里不掙錢，那就出去掙錢啊！我們沒地，沒礦，但有的是人啊！”

張鄉長一比大拇指：“說的好，說的好。長貴你要是還不開竅，我就要用酒瓶子給你砸開，灌酒給你沖開！”

酒喝多了的緣故，金長貴好像還是懵糟糟的。

張鄉長一揮手：“來，來，來，請你們村的高材生，你侄兒楚林楓給你解釋一下。林楓，你說說。”

楚林楓笑笑：“肖主任的話，也讓我醍醐灌頂。我的理解，不知道對不對。反正，我理解的意思是，村子里的人，可以到外面找活路，找出路。而不是停留在村里，守住金家壩那一點土地和資源。”

“哎呀，還是年輕人理解能力強。一句話就給說明白了：讓村里的人走出去找活路。”

金長貴急了：“你們說的輕巧，一根燈草。都出去了，村里的地誰種？吃啥？喝啥？”

張天普拉了一下金長貴：“長貴，你還是沒弄懂。”

“說球話呢，這我還聽不懂，不就是出去打工嗎？我侄兒金豆金包，天天喊著要出去，我咋不懂。”金長貴激動了。

楚林楓說：“走出去，只是一個籠統的說法。并不只是指外出打工，這只是其中一條路。”

“那我就不理解了，走出去，除了給別人打工，還能干啥？”金長貴很激動，他感覺別人都是在針對他，給他找事。

肖主任沉思了一下說：“我在報紙上看過一個報道。說一個地方，當年因為開山修渠，當地出石匠，所以，當地人就到全國各地干石匠活，修水庫、開水渠、造房子……”

“說了半天，還是出去給人家打工嘛！”金長貴不屑。

張鄉長似乎受到啟發：“對了。長貴，你們村的人不是經常到處幫忙蓋房子嘛？”

“那倒是。永福哥就是個好手。還是大工呢，到哪里都是好酒好肉招待著，煙都抽不完。嘴上叼一支，耳朵上別一支。”金長貴得意地說。

楚永福得意了，笑呵呵地說：“那倒是真的。你要看誰是大工，誰是主事的，就看耳朵上。耳朵上別著煙的，那起碼是大工，主人一直給散煙，抽不完，只好別在耳朵上。那些小工，打雜的，哪里有這待遇。都是等不及，耳朵上哪來的存貨？哈哈哈……”

楚林楓笑笑：“鄉長的意思是，咱們可以搞個建筑隊？”

張鄉長一拍大腿：“還是年輕人聰明伶俐，我只說了一，人家就想到二了。”

“鄉長是讓我們搞個建筑隊？”

張天普說話了：“鄉長就是這個意思。這個好啊，人是現成的，拉出幾十個大工小工，你們村是沒問題的，木匠、泥水匠都不缺。就在周圍接活干，啥都不影響。農忙了種地，春種秋收都不耽擱，忙完了出去干活……”

“對啊！我咋就沒想到呢！”金長貴豁然開朗了，“來，來，來，大家先走一個！都斟上，斟滿了。”他舉起酒杯。

張鄉長笑了：“好，好，好，今天這個酒喝的太值了，都干掉啊，不準養魚啊！”

張鄉長也很興奮：“長貴，說干就干。回去你就和永福啊林楓他們，好好商量一下，拿出個方案來。”

金長貴又猶豫了：“我擔心，隊伍拉起來了，沒活干的話……”

“嗨，有驢還怕沒磨拉？放心吧，現在經濟一放開，到處都要搞建設，到時候就怕你趕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