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鄉(xiāng)長一揮手：“嗨，活是現(xiàn)成的，縣糧食局要修家屬樓，縣上已經(jīng)同意了。還有，老肖他們信用社不是要集資建房嗎？這都可以干啊。”

金長貴雙手抱拳：“鄉(xiāng)長啊，這就要仰仗您了。我們可是只會干活啊，不會接活啊！只會燒飯，不會買糧啊。”

張鄉(xiāng)長想了想：“你們先把隊伍拉起來。把章程建起來，一起按照正規(guī)的來。別搞的稀哩拉跨的，散兵游勇一樣！”

“這您放心。我們的，絕對的正規(guī)軍，步調(diào)一致，聽從指揮！指哪打哪。”金長貴嬉笑著。

張鄉(xiāng)長想了想說：“這樣，你回去先做個動員，摸個底。初步組建一支施工隊。咱們現(xiàn)在，沒有身份，不是正規(guī)單位，不好接活干的。咱們可以想辦法啊。縣建筑公司，他們活多的趕不過來，咱們從他們手上承包過來干啊。”

“吃二手饃？”

“有二手饃吃，已經(jīng)很不錯了。這是起步嘛，你還沒學會走路，就想飛啊？心別太大，先接個活，練一練隊伍。摸索一下門道。時機成熟，再烏雞變鳳凰，成立自己的建筑公司。”

“那是。城里現(xiàn)在修的都是樓房，咱們村的人，最多蓋過小二層的。人家一修就是五層、六層的，咱們干的了嗎？”楚永福擔心。

楚林楓插話了：“鄉(xiāng)長想的周全，想的長遠。畢竟，這修房蓋樓是大事，各方面是有要求的，需要的技術人員也不少，搞預算的，搞測量的，搞施工指揮協(xié)調(diào)的，都要專業(yè)。起碼看得懂圖紙啊，水啊電啊的，牽扯的多。甚至還要有專門的會計、出納、后勤。幾十號人每天的吃喝拉撒睡，都是問題。”

張鄉(xiāng)長笑了：“看，看，有文化是不一樣。比泥腿子想的周全。長貴，有林楓幫你，我就放心多了。這可是劉備的諸葛亮啊。這樣，今天的酒喝得很好，喝的有價值，有意義，很好！這樣，天色也晚了，長貴、永福還有林楓，你們路遠，山路也不好走，又喝了酒。今晚上就不走了。我交待一下，你們今晚就住鄉(xiāng)上的招待所，條件差一些，將就著對付一晚上。

明天天亮了，在鄉(xiāng)上吃個早餐，吃完了再走。這早餐不是白吃的，回去就給我動起來，我要盡快看到你們的結果，先把班子組織起來，隊伍給我拉起來，越快越好！”

鄉(xiāng)上招待所的條件好不好，金長貴、楚永福他們沒有感覺。他們只有兩個感覺，一是林楓這娃準備的這個酒不錯，好喝，入口綿柔舒服，香味自然濃郁，不知不覺都喝了不少。二是，這臺酒喝的很值，解決了大事。

楚林楓好在也喝了不少，要不，這一晚上要被折磨死。父親和長貴叔兩人的聲音大，鼾聲更大。總之一個字：吵，兩個字：吵死人了。

此起彼伏，毫無節(jié)奏和章法的鼾聲二重奏，爭強好勝似的斗了一晚上。楚林楓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鼾聲就是一股清流，羞澀清脆，卻毫不遜色。

金長貴起來的很早，呆呆地在床邊坐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將斷線的思緒鏈接了起來。看了看另外兩張床上熟睡的楚永福父子，嘴里喃喃道：“狗日的，睡得這么香，吵死老子了。”他穿上鞋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天隱約要亮了，朦朦朧朧的，院子里有人走動。

金長貴拿起桌子上的熱水壺，掂了掂，是空的，沒水。酒喝多了的緣故，口干舌燥的，他此刻最想喝一口熱茶，讓他失望了。

金長貴想起鄉(xiāng)長的叮囑，有些著急，有些激動。他得趕緊回去，趁熱打鐵，把建筑施工隊的事情落實下來。這是鄉(xiāng)長在酒席結束后，附在他耳朵邊悄悄說的：趕緊，弄好了我就向上匯報，把金家壩豎立成典型，你這干部身份就可以提一下，先弄個副鄉(xiāng)長干一下，下一步到縣城里當個副局長就沒問題了。

這話讓金長貴熱血沸騰，心潮澎湃。進城去安個家，把老婆孩子帶進城去，是他一直的夢想。

“機會，現(xiàn)在是絕好的機會。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一搞，基層單位除了計劃生育、催糧要款，也沒什么正經(jīng)事情，當個干部，越來越不受待見。發(fā)展經(jīng)濟成了主流，經(jīng)濟型的干部備受關注，提拔的快。這是上面有指示的。”

金長貴有些按捺不住了，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越踱越口干舌燥，心急火燎的。他野蠻地使勁拍打酣睡的楚永福：“起來起來，幾點了，還睡！”

楚永福被突如其來的拍打驚醒了，愣愣地坐下來，迷迷糊糊地：“咋啦？我這是在哪里？”

金長貴沒好氣地說：“在哪？老婆都沒在身邊，跟人跑了，你說是在哪？”

楚永福揉了揉眼睛：“你狗日的，自己睡不著，也不讓我們睡個好覺。”

“誰個球。起來，趕緊回去，有要緊事。”

楚永福原本想在鄉(xiāng)上伙食上喝碗稀飯吃個饅頭的，但金長貴火急火燎的，非要催著走：“我請你們吃老楊家的醬肉包子。”

金長貴是怕再遇上鄉(xiāng)長。他要給鄉(xiāng)長留下個好印象：飯都不吃，天不亮就趕回去了，是個干事情的好干部。

楚永福騎著JL70摩托車載著楚林楓，金長貴騎著他的二手“紅公雞”，冒著山里冬日里清晨的凌冽寒風，往回去趕。

“你有事，你先回去嘛。非要拉扯上我們爺倆跟你一起受罪。”楚永福耿耿于懷。

“我操心的事，又不是我個人的事，是咱們?nèi)宓氖拢汶y道不是金家壩的人？覺悟低，屁話多。屁話多的很。還不如你兒子呢。是不，林楓？”金長貴使勁地駕馭著“紅公雞”，突突突地在后面追著。

楚林楓冷風吹得鼻子都是木的，卷縮在摩托車后面，瞇著眼睛：“長貴叔，我爹這人你是知道的，嘴上勞噪多，是屬于嘴涼心熱的人，干起事情來沒的說。你就讓他嘴上發(fā)泄幾句吧。”

“哈哈，永福是靠嘴排泄的？”

“排你媽個逼。”楚永福小聲罵了一句，一轟油門，瞬間將金長貴遠遠地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