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在巴結你？”

“算你小子說對了。但你想過沒有？我一個普通的學校老師，又不是什么當官的，沒權沒勢的，他們為什么想巴結我？”

楚林楓也有些不解：“是啊，為啥呢？”

鐘文禮詭異地笑笑：“就是那輛摩托車。”

“啊，不會吧？”

鐘文禮搖晃著腦袋說：“這表面上看，是一輛摩托車，這其實是釋放了一個信號。第一，我鐘文禮不是一般的人，一般的人買不起這車。

再加上，這幾天，鎮上的人都聽說了，我們在信用社存入了一大筆錢。我們背后有大老板。這說明什么？說明我們后面可能有大的動作。現在改革開放了，人人都憋著勁想辦法找錢，想辦法掙錢。他們沒有門路啊。

我們的摩托車往這一擺，這可是全鎮第一輛。用事實說明了，老子是有實力，有路子的人！”

楚林楓笑笑：“這不是豬鼻子插蔥，裝象嗎？”

鐘文禮笑笑：“他們哪里知道啊，他們看的就是一個……勢！只要把勢給扎出來，他們都想跟你走近點，沾光。”

楚林楓苦笑著：“你這個勢扎的到底值不值？以后出門都至少裝三盒煙了。”

“那當然，起碼都得是紅塔山阿詩瑪，紅山茶都拿不出手。”

楚林楓起身：“你扎你的勢，我得回家了。還不知道回家該怎么交代呢。”

“我的‘紅公雞’你先騎著。新摩托車我先騎幾天，星期天我騎金家壩去找你，再換過來。”

“不用，你先騎著。我有‘紅公雞’先用著。”

鐘文禮急了：“不行。留在我這也是個麻煩。你說，這些熟人要是來借車，我到底是借給還是不借？借給他們吧，又怕給弄壞了，弄壞了還不好發脾氣。個個都是騷料子，騎出去飄去了。碰了撞了，我還不好說啥。

不借吧，又把人給得罪了。還是你騎走最好，我說借給我表弟了。他們不好找你借啊，就是借，你只要一句話：我也是借別人的，沒法交代。他們就不好說啥了。”

楚林楓笑笑：“心思很縝密啊。當個老師虧了。”

鐘文禮壓低聲音說：“我可沒想在這教一輩子的書。”

楚林楓笑著：“我可知道，你現在的目標就是：娶個城里女孩當老婆，調到城里去上班。成為城里人！”

“呵呵，算你小子說對了。咱們一起努力，都進城去！”

楚林楓預料的果然不錯。

他騎著“紅公雞”突突突地停在自己院子的時候，就感覺到家里的氣氛，如同這天氣一樣，透著寒意。

母親在忙她的事情，出出進進的，像是沒看見楚林楓一樣。爺爺在鋸柴，一下一下地拉著鋸子，也只是抬頭望了一眼，啥話都沒說。

“媽，我回來了。”

“爺爺，你歇一下，我來鋸。”

母親端著一個簸箕，一邊挑著黃豆，一邊說：“你還知道回來啊。回來干啥？外面多好啊。大魚大肉的，一伙一群的，西裝穿上，人五人六的，要多體面有多體面。回來干啥？家里這么多的活計，筋筋竄竄的，干也干不完。弄得一身泥一身土的，一身臭汗。回來干啥呀？”

楚林楓很是尷尬：“媽，你別這樣說。我知道是我的不對。說是去打個電話，一去就兩天沒回家。讓母親擔心了。”

“我才不擔心。我擔心個啥？你又不是三歲小娃，你成人了。自己能拿事了，自己有主意了。主意還大的很呢。”母親依然生氣。

楚林楓脫掉外套，搶過爺爺手中的鋸，抬起腿踩在木頭上，一只手扶著，開始鋸柴火。

“媽，你也別生氣。想開些，兒大不由娘。我也快二十的人了，有我自己的事。”

母親更氣了：“翅膀硬了，不讓父母管教你了？”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爺爺起身了：“都少說兩句。咱們自己娃是個啥德行，咱們不清楚嗎？別聽外面人胡說八道的。”

母親生氣地進屋了。楚林楓小聲問爺爺：“爺爺，咋回事啊？”

爺爺白了他一眼，摸出腰間的煙桿，磕了兩下：“昨天晚上，你大媽，還有你二舅母來串門，說是你買了一輛摩托車，正在鎮上辦酒席呢。你爸媽一聽就炸了，你爸媽昨晚吵了一晚上的架。”

“果然是為這事！”楚林楓明白了。

山里的冬天很漫長，也很寒冷，每年都要提前準備好過冬的柴火。需要螞蟻搬家一樣，每天去山坡上砍一捆柴下來，剁好，碼放在屋檐下，做飯取暖就全靠它了。

有些年辰，還需要買一些山里拉下來的，劈好的柴火。

冬季來了，盡管田地里沒多少事情，看似農閑，卻沒有一家能閑的下來。

楚林楓鋸了一會柴火，身上已經冒汗了。手上虎口處已經磨起了水泡。放下鋸子，他端起爺爺的大茶缸，喝了一口。提起暖瓶去屋里加水。

母親在灶臺前燒火，鍋里冒著熱氣。楚林楓走到灶臺前，對媽媽說：“媽。昨天是陪我表哥去城里買了一輛摩托車。他回到鎮上辦了酒席，讓我陪著，人家的好事，我也不能推脫啊。再說，人家也給我幫了不少忙。賣黃鱔，收白果，哪一樣都離不開他的幫忙。”

“不是你買的摩托車？”母親抬起頭問。

楚林楓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我想買呢，沒舍得。太貴，我心疼。他買了。”

“我咋聽說是你買的？”

楚林楓笑笑：“他是怕別人找他借車，就說是我買的。”

“那，那酒席也是他辦的？”母親瞪著眼睛。

“當然啊，我哪里會辦什么酒席啊。我要辦，也是回來在自家院子里辦啊。”

母親一邊往鍋洞里填柴，一邊沒好氣地說：“騷料子！騷料子貨，口袋里有幾個錢就張狂了，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你以后少跟他來往，自己不安分，別把你也帶壞了。”

“媽，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娃，能讓他帶壞了？其實吧，我表哥鐘文禮只是野心大了點，也沒你們說的那么壞。”

“你是當媽的，還是我是當媽的？讓你來教訓我來了？我說少跟他來往，你就少跟他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