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著飽嗝，喝著熱熱的茶，再吸上一鍋煙，是最舒坦的。

楚林楓給各位幫忙的都發煙，點上。

“永福，二娃子的媳婦說下了嗎？”

父親笑笑：“還早，娃才吃十九歲的飯，過幾年再說。現在計劃生育又抓得這么嚴。著啥急？”

“先說下嘛，過幾年再結就是了。只要不生娃，他能把你咋了？”

“就是，有好的，先占著啊?！?

“占著，你以為那么好占啊，逢年過節的不去走動？走動不花錢啊，不提個幾色禮，敢走動嗎？再說，現在這社會，跟以前不一樣了。占著，占著，錢花了，人跟人跑了，你還不是干看著？干吃虧??！”

“就是，咱們以往，看一眼姑娘都會臉紅。你看現在，大街上摟摟抱抱的，手拉手的，一點也不害臊。”

“嗨，那算啥啊。你沒看那錄像廳里，黑燈瞎火的，擠在一起。錄像里演的那些親嘴的，他們也就忍不住跟著親嘴……”

“哎，大驚小怪的。年輕娃娃偷偷摸摸地住一起的給少了？咱們村上……”

胡亂聊一通閑話，拍拍屁股又開始干活了。

傍晚時分，兩畝六分田的谷子收完了。

將一麻袋一麻袋的谷子背回來，在屋檐下碼好，準備晾曬。將稻草挑回來，高高地摞起來。將拌桶背回來放好。

天已經黑了，忙了一天，總算忙完了。

楚林楓感覺虛脫了一樣，筋疲力盡的。

母親招呼他去吃飯，父親讓他給幫忙的人倒酒。他原本想隨便吃兩口就回屋里睡覺的。他的確感覺太累了，畢竟沒有長期干農活，這突然一天的強體力勞動，讓他有些吃不消。

爺爺進來對他說：“去，陪你二舅他們喝兩杯。酒能解乏氣?！?

母親也說：“去，喝兩杯，活活血血，一會洗個腳，好好睡一覺。”

晚上的菜明顯多了，除了熬菜，還有幾個炒菜。但最主要的，還是喝酒。

酒是一大壺包谷酒，爺爺從孫拐子那里買的，度數很高，一部分泡了藥酒。剩下的幾斤，就拿來喝了。

白天很熱，這山里的夜晚還是有幾分涼意。堂屋里昏暗的燈泡下，卻很熱鬧，一幫人喝酒的興致很高。

楚林楓原本就有些累，幾杯酒下去，就有些醉意。

“二娃子，今天你也體驗過了。這農村人，就是個辛苦的命，吃苦的命。你說你娃，明明能跳出農門的，吃商品糧的，偏偏要窩在這山溝里吃苦，不曉得你是咋想的?！庇腥苏f了。

楚林楓紅著臉說：“世事難料。啥都不是一成不變的。這不都改革開放了嘛，咱農民的好日子也來了?！?

“來個球。你看看，還不是要成天圍著可憐幾畝地轉，在土里刨，不刨連飯都沒得吃。”

楚林楓說：“誰要求你圍著土地轉了？無工不穩，無商不富。咱們這地方就是閉塞，人家外面，南方，沿海，都已經是熱火朝天了，咱們這還是老的方法，老的傳統，不去創新，不去發展，當然落后，當然窮了?！?

“林楓，你牛逼你給我們創新一個看看，給我們發展一個看看。說句不好聽的話，在學校里你牛，我服?；氐竭@農村，你還真的不如我呢?！币粋€堂哥跟他杠上了。

楚林楓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豪邁地說：“我真不是吹牛，我這次不去考大學，我就想在農村發展。我就是要用實力證明，我楚林楓，到哪里都是一條響當當的漢子！”

母親一直給父親使眼色。父親起身，把楚林楓扶起來，笑著對著大家說：“這年輕娃，不懂天高地厚的。磨煉幾年就穩當了。你看，這點酒量，才喝了幾杯啊，就說酒話了?！?

“哈哈哈……永福。這娃隨你。你喝多了，比他還能吹。還記得，你那次說，當年請你去當書記，敲鑼打鼓的你都沒去……”

“哈哈哈……他除了娶菊花的那次是敲鑼打鼓，啥時候敲過鑼打過鼓啊？”

……

楚林楓真的是喝多了，被父親扶到屋里，鞋子都沒脫，就呼呼睡著了。

喝酒誤事，楚林楓很感激父親及時將他拉下了酒場。

楚林楓給自己定過規矩的，其中有一條就是：喝酒適可而止，避免酒后亂說話。

是的，楚林楓回頭一想，如果自己再同堂哥抬杠，他很可能就將自己下一步的計劃全盤托出了，也就是白果生意。這其實很可怕，比自己有實力，比自己有錢，比自己有路子的人，多了去了。更何況還有很多人撓破腦袋都在找掙錢的路子。

楚林楓慶幸，慶幸自己沒說出去。

楚林楓迫不及待，終于熬到了禮拜一。這是他和鐘文禮約好的時間，也是揭曉白果樹產量的時間。

楚林楓借了一輛自行車，騎到鎮上去找鐘文禮。

鐘文禮在上課，楚林楓坐在他宿舍等他。鐘文禮的宿舍看起來比以前更亂了。到處堆滿了作業本和書籍。

辦公桌上堆著沒改完的作業本，還有一疊統計表。

楚林楓好奇的拿起來一看，正是《統計實踐——估算產量》，其中關于白果樹產量的，鐘文禮都是用紅墨水圈出來了。顯然，是剛收上來，只是匆忙地圈注了一下。

楚林楓十分驚喜，趕緊找出紙筆，將數據抄下來。

看得出來，學生們很用心。每一棵大樹，都有三四份估算表，而且數據錯差不大，最多錯差三千多顆。折算成重量單位的話，就是錯差約十斤。

楚林楓統計了一下，這七棵樹的產量估算下來大約是三千六百多斤，不到兩噸。這比楚林楓預想的要少一些，但也足夠了。

下課鈴聲一響，整個校園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一下子熱鬧了。喊叫聲，追逐聲，嬉鬧聲，說話聲，充斥著整個校園。

鐘文禮推門進來，看見楚林楓：“你先坐一下，表在桌子上，你先看看，我去撒泡尿。還有一節課呢，等我啊?！闭f完，就急匆匆地跑向廁所。

鐘文禮再次匆忙回來時，上課鈴聲又響了。

“等我下課，具體細說?？傊?，可以動手干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