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林楓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起他的鋼鰍魚了。

他知道，這魚需要晾曬成魚干，過年前別人買去都是送禮的。那么不能像一般農家那樣隨意晾曬，要講究一些，要有看相，才能有賣相。

楚林楓提著桶，在家門口的河邊，把鋼鰍魚一條條刨好，用河水清洗干凈。

回到院子里，他用一截截小竹簽，將刨好的鋼鰍魚撐開，撐得平平展展的，再掛在房檐下的……

這樣晾曬的魚干，比傳統晾曬的，要好看，平整，不打卷，成型。更重要的是，晾曬時間短，脫水快，容易干，不容易壞。

好不容易全部掛好了。楚林楓才伸展腰身，滿意地欣賞自己的戰利品。

楚林楓弄好這一切，天空才真正大亮了起來，太陽穿過云層，很溫暖地灑下一片金色。

父母都起來忙碌了，嫂子也過來幫忙了，楚林楓一家就忙活起來了。

山里人家正兒八經請一次客，是很講究的，是一件大事。

母親和嫂子是廚房的主力，父親負責采買和請客。楚林楓和爺爺是打下手。

臘肉豬蹄，加蘿卜干、筍干，燒一盆湯。這個是硬菜，肉吃起來很過癮，有湯有菜，湯也很濃郁鮮美。臘豬蹄頭一天晚上已經清水浸泡了，只等到時候下鍋燜了。

燒公雞。這也是一道主菜。只是操作起來很麻煩。抓雞、殺雞、放血、燙雞、褪毛……這一系列，都是爺爺的事。

酸辣雞雜，爆炒鱔魚片，干煸泥鰍，苦瓜炒臘肉，幾個熱菜。

鱔魚是現成的，光撈出來刨殺就是了。泥鰍也是現成的，這幾天在塘里下地籠子，抓了不少的泥鰍，剛好用上。

再就是幾個涼菜，油炸花生米，涼拌黃瓜，油炸土豆片，涼拌鮮竹筍。

……

母親叮囑了，爆炒鱔魚片，干煸泥鰍這兩樣菜，由楚林楓掌勺，楚林楓也是這個意思。這是一次在長輩面前露臉的機會，一定要驚艷。

楚林楓清楚，以后要想在當地出頭，這第一印象很重要。他需要給人家一個好的印象：聰明、踏實、能干、誠實可靠！

這也是為以后打基礎。這些老人家，他喜歡你了，就會主動幫你。要是討厭你了，就是提上煙酒上門，也只是會應付你。

自己要想在當地打開局面，需要這一股力量的支持。

午后兩點左右，客人們就陸陸續續來了。

雨后的太陽，有些毒辣。曬得周邊的稻田里都冒著熱浪，這山溝里，更是像在蒸籠里一樣。

第一個來的是二舅，他光光的頭，干瘦的脖子上，都滲著汗珠，手里舉著煙桿，一邊走一邊說：“這鬼天氣，熱得遭不住啊?！币贿吜闷鹕砩系谋承?，擦頭上的汗。

楚林楓連忙迎接出去，拿著煙遞上去：“二舅來了，您屋里坐，屋里涼快。”

二舅笑著望著楚林楓：“娃越來越精神了，”

“二舅精神，我就精神。男娃像舅舅嘛?！背謼鞑皇r機地夸了一句，讓舅舅很享受。

“這上過學讀過書的，就是不一樣啊?！倍撕軡M足地笑了。

“嗨，我咋聽這話不對勁啊。咋像是二舅神經，我就神經。哈哈哈……”一個聲音從后面響亮地響起來。

來的是金隊長金長貴，按照輩分，楚林楓也該叫舅舅或者表叔。

楚林楓也笑著：“舅舅神經啊，我也神經！”

金長貴接過楚林楓遞過來的煙，楚林楓擦燃火柴，幫他點上。

金長貴雙手握住楚林楓的手：“娃兒，好樣的。你為了救人，錯過考大學的事跡，我已經給鄉上匯報了，爭取作為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的典型，要全縣表揚的?！?

金長貴雖說也算農民，但金長貴的手，要軟和的多，不像爺爺和爸爸的手那么粗糙，巖石一樣。

“謝謝表叔，是我遇上了，不能見死不救啊。換了誰也都這樣?！?

金長貴拍拍楚林楓：“好樣的?！闭f完就進屋喝茶去了。

楚家大伯年紀大一些，是楚家這一輩的老大，是個退休工人。身體不好，佝僂著，步伐很緩慢。楚林楓趕緊迎上去，扶著他。

大伯看著楚林楓笑著：“出息了啊，都高中畢業了?；斓恼婵?，前些年還在我家后院偷橘子呢，那時候還是個精瘦的屁孩，現在看看，威武端正啊?！?

楚林楓給他遞煙，他擺擺手，說了聲：戒了，不抽了。

何會計還沒到。大家都坐在堂屋里抽煙、喝茶、聊天。

“何會計咋還沒來？菜都弄好了，他一來就開始?！备赣H有些著急。

金長貴一擺手：“不急，不急。這何會計是出了名的肉頭。他老婆洗干凈躺床上，猴急猴急的，他還要去豬圈把豬先喂飽，才上床……”

“哈哈哈……”

大家哄笑著，七嘴八舌地嘲笑著。

正笑著，何會計就來了：“說我啥壞話呢？來晚了，不好意思啊。我都出門了，才想起來，昨天下大雨嘛，我田里有個小缺口可能會跑水，又扛起鋤頭去勾了兩下。”

金隊長問：“沒忘記喂豬吧？”

大伙又哈哈哈笑了起來，這把何會計給笑懵了。

楚林楓幫著父親擺好八仙桌，擺好長凳，擺好筷子、酒杯。

母親和嫂子迅速端上兩大盆肉來，一盆臘肉豬蹄，一盆紅燒公雞。屋子里頓時飄滿了香味。

“人都齊了，來來來，上座。”父親和楚林楓連忙招呼大家上座。

“開遠叔不上座，我們誰敢坐?。　贝蟛χ鹕怼?

是的，農村坐席是講究的。開遠，就是楚開遠，是爺爺的大名。爺爺的輩分最高，自然要坐上席位。

爺爺被金長貴拉著，按到了上位坐下。爺爺拉金長貴坐在旁邊。金長貴推辭，被爺爺強行按住。

金長貴調侃：“這是主席位啊，主席主席，是要坐在主位上，主持工作的。我今天就不客氣了啊?！?

“隊長坐主席位，是最合適不過了。”何會計討好地說。

父親拿過酒瓶，放在嘴上，用牙齒一下子撬開瓶蓋，一邊倒酒一邊說：“都是咱們自己人，哪里那么多講究，吃好喝好就好了。”

菜也擺好了，酒也斟上了。楚林楓在爺爺對面的，靠門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