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飯！放炮！”

隨著一陣鞭炮的震耳欲聾還有騰起的一陣煙霧，大家歡笑著，開始了晚宴。

大家十個人圍成一圈，蹲著，樂滋滋地享受著晚宴。涼菜是鹵豬頭肉，豆腐干，還有花生米，干魚。盡管很簡單，但大家已經很享受了，更享受的是這氣氛。

“喝酒，喝酒，今天他媽的敞開喝！”

“喝喝，往醉的喝。”

“喝酒圖醉，娶婆娘圖睡嘛！”

不知道誰突然扯開嗓子唱了起來：“九月九釀新酒，好酒出自咱的手！”

大家齊聲應和：“好酒！”

“喝了咱的酒啊，一人敢走青沙口。喝了咱的酒啊，見了皇帝不磕頭啊啊！”

“好酒！！”

他們唱的是當下最流行的電影《紅高粱》的主題歌。氣勢磅礴，渾厚大氣，野性十足。非常符合這幫漢子的口味。幾口酒下去，他們仿佛個個都變成了青紗帳里的抗日英雄。

楚林楓眼圈有點紅，小聲跟父親說：“不知道媽媽和爺爺在家吃的啥，今年的大年三十，他們過的有些冷清。”

父親沒說話，只是端起酒碗，大聲招呼：“喝，喝！吃飽了，喝足了，不想家。”

有人接話了：“他那個破家有啥好想的。兩間爛草房，還不如人家的牛棚呢。又沒媳婦又沒娃的，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有啥可想的。過個年也是冷冷清清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還不如在這呢，吃的還好，還熱鬧。”

“我有點想老娘了，我不在家，不知道我家那個懶婆娘給我娘弄啥吃的。人要是有翅膀就好了，我把這菜帶一點，飛回去，給我老娘也嘗一嘗。順便告訴她，我在這可好了，天天有肉吃。”

“那你娘肯定笑得牙都笑掉了。”

“他娘的牙，早都掉光了。還輪得到現在？”

“哈哈哈……”

許文貴，許老四，顯然是喝的有點多。端著酒碗晃晃悠悠地過來了。擠在楚林楓他們對面，蹲下。將酒碗伸了過來：“林楓，來，我敬你！”

“哎，你這就不懂規矩了。要敬酒，也要從咱們隊長這開始啊。”

許文貴顯然是喝多了，原本蓬亂的頭發，更加蓬亂了。原本不大的眼睛，有些紅，脖子也是粉紅。他原本干廋，精壯，此刻一說話，脖子上的青筋鼓脹著。

“說實話，我只想敬我小兄弟，楚林楓！為啥呢，他是我的福星。兩次，兩次，都是他，把我從爛泥塘里拉出來。第一次，是炸金花，跟鎮上的老六他們扎金花，欠了錢。那些天，天天追著我要錢。

是他，來收白果，給我付了定金，后來一次性把白果錢給我結清。幫我度過了難關。這次，又是，年關，年關，這個關不好過啊。正發愁呢，他來找人干活，我原本想有個地方躲一下，混個過年。沒想到，不光能掙錢，伙食還開的這么好，還有獎金！兄弟，你是我的福星，是我的貴人，來，敬你一個。”

許老四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楚林楓也不好推辭了，就喝了一大口。

“干，干掉。這是敬酒，必須干掉。我許老四把話撂在這，誰跟你楚林楓過意不去，就是跟我許老四過意不去，誰欺負你楚林楓，那就是欺負我許老四。”

嫂子金曉娟過來上菜，踢了一腳許老四：“別讓他喝，他一個嫩娃娃，沒酒量的。”

許老四不服：“我跟我兄弟喝兩杯酒，咋就不行了？我這是敬他，別看他年紀比我小，我還就認他！以后我就跟他混了。”

楚林楓只是尷尬地笑著：“老四，別這么說。我還不知道跟誰混呢。”

年三十，日子特殊，是個開心的日子。酒，是個好東西，讓這幫漢子個個都飄絮絮的，充滿了幸福感。

有的老早就躺床上睡著了，扯著響亮的鼾聲。有的三五個，聚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從美國到蘇聯，從地球到登月，沒有他們不知道的。

更多的，是聚在一起打撲克牌。老實的，就玩個普通的，輸了就臉上貼個胡子，不玩錢。

最熱鬧的，還是玩錢的。扎金花，許老四領頭，一大幫人圍著，更多的是看熱鬧的，起哄的。楚永福也加入進去，跟著許老四他們一起扎金花。

都喝了酒的緣故，聲音比平時大，氣勢也比平時壯，動作更加夸張。要么仰天狂笑，要么捶胸頓足，一浪一浪的。

楚林楓也沒少喝，有些暈乎乎的。靠在墻上，看著父親和許老四他們的狂熱癲狂的樣子。

張天普在吃飯的時候就走了的，他要趕回去跟家人團圓。

最孤獨的時候，不是一個人在黑夜里，而是周圍都是人，你卻格格不入。

楚林楓笑了，他想起了葉蘭。他不知道葉蘭此刻在干啥，有沒在想他。

田光輝也坐了過來，楚林楓笑了，小田跟他是一類人，也是個孤獨的。小田喝酒其實很能喝，只是一喝就臉紅，脖子紅，好像一下子喝了很多似的。

“你戀愛了。”

小田靠過來的第一句話，就讓楚林楓意外。

楚林楓笑笑，掩飾著：“瞎說，沒有的事。”

“別裝了，有的東西，是掩蓋不了的。”小田神秘地笑著。

“你怎么看出來的？”

田光輝神秘兮兮地說：“我還能猜出來，這個女孩吧，個子高挑，應該有個一米六六左右，長頭發，對，直直的，沒燙。還有，皮膚白皙……”

楚林楓歪過頭笑著說：“還有，女的，中國人，父母也是中國人，黑眼睛……”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我算出來的。”

“我信你個鬼啊，你要有這本事，早就不用在這當技術員了。那你說說，你還算出什么來了。”

田光輝笑笑：“我還算出，你小子不凡！日后肯定能干出大事業，飛黃騰達！”

“哈哈……這大過年的，收到你這吉言，太感謝了。”

田光輝又小聲說：“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這大過年的，都喝了酒，比較癲狂。今晚上更要注意，注意安全。萬一少一個人，出個啥事，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