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不養(yǎng)閑人。

的確這樣，大家都忙忙碌碌的，沒有一個沒事干的。

篩砂子，和砂漿，挑砂漿，抬石頭。這些都是體力活，沒啥技術(shù)含量。敲石頭，堆砌石頭，這個要點技術(shù)。楚永福拿手，他帶頭干，并且督促別人，不時地抬頭罵兩句。

楚林楓原本沒有具體的活，自從發(fā)現(xiàn)他居然能熟練的駕駛拖拉機，他便有了重任：從石料場拉石頭到工地。

這個活也不是個輕松活。裝車需要自己裝。

楚林楓開著田光輝提供給他的手扶拖拉機，突突突地爬行在石料場到工地。這段路很是泥濘，坑坑洼洼的，被拖拉機早就碾壓得是大坑小窟窿的。路不算遠，跑一趟卻不輕松。

為了不耽誤工地，每天要儲備足夠的石料，兩輛拖拉機不停地跑。

還好，有一個裝料臺，只需要將石料推到拖拉機上。石料都不小，每一塊都有幾十上百斤，推，或者搬，搬到料臺邊緣，再一腳推下去。再下到拖拉機車斗里，將石料堆放好。放穩(wěn)當(dāng)，放平衡，避免一邊過重。

每次裝滿一車，即使再冷的天，楚林楓都是一身的汗。感覺后背都濕透了。兩只胳膊也酸痛，有時甚至感覺壓不住拖拉機的扶手。

將搖把從車頭對準，插進去，抓緊，微微下蹲，猛地一用力，借助身體的重力，將啟動搖把轉(zhuǎn)動起來。好了一下就打著火，不好了，要來回好幾次，累出一頭的汗。

“突突突……”看著車頭隨著這聲音抖動起來，煙囪里突突冒出黑煙，楚林楓心中就是一陣暢快。

路上更是要小心。特別是拉著一車石料的重車，遇上爬坡，下坡，轉(zhuǎn)彎，都要倍加小心。坡大了，車太重，馬力不夠，突突突轟半天的油，也爬不上去。不得不卸下幾塊石料，減輕一下車重。下坡的時候，需要使勁地壓住車頭，小心地剎車，避免下得太快，造成翻車。遇上既是下坡，又是轉(zhuǎn)彎，那就要特別小心。泥巴路，有的地方很滑，有的地方很軟，一不小心就轉(zhuǎn)不彎，搞不好連車帶石頭都翻到旁邊的地里，或撞上山崖。

所以，每次重車下坡，楚林楓都是格外小心，并且做好隨時跳車的準備。

路上也跑不快，還要小心避讓坑坑包包。油門和方向都要控制好。一不小心，在泥坑里趴窩了，就麻煩大了。

楚林楓雖然是個毛頭小伙，但也謹慎小心。他生怕出個事故，出個麻煩。所以很小心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跑了幾趟，算是摸清楚了。知道了怎么裝車，裝多少最合適。也更清楚路上的情況，什么地方該急速沖一下坡，什么地方該小心減速轉(zhuǎn)彎。

總之，跑了幾趟之后，楚林楓就掌握情況了，也就輕松駕馭了。

金曉娟的小賣部居然在工地掛牌了。一個紙皮板上，讓田光輝幫忙寫上“小賣部”幾個字。小字寫著：白酒1塊一碗，香煙1毛一根。

楚林楓啞然失笑，沒想到這煙酒還能這樣賣，論碗的，論根的。

“嫂子，這樣好賣嗎？”

金曉娟笑著，湊近來小聲說：“論斤論兩都麻煩。這土巴碗最好，我試過，一斤倒三碗還剩一些。一個人一次喝一碗剛好。還有，一次一斤又喝不完，剩下來的放哪都不好，不請別人喝，會被人家說小氣。同樣，要是買一盒煙，不給別人散煙，也不好，得罪人。散煙吧，這么多人，漏了誰，都是得罪人。還是一次買一支，誰也不好說啥。”

“嗯，這樣好。虧你想得出。”

金曉娟拿出個小學(xué)作業(yè)本，翻給楚林楓看，“看，這才一天，這欠煙的，欠酒的，就這么多了。”

楚林楓一看，原來是田光輝幫她列上所有人的名字，再分成煙、酒、其他等三列。金曉娟只需要在對應(yīng)的地方畫“正”字，簡單方便。

“嫂子，你以后干脆就開個小賣部算了。”

金曉娟一邊忙著，一邊說：“要開也是開到城里去，開在村里，哪有人買啊。還和金長貴家搶生意，遭人嫉恨。”

楚林楓看了看，沒見那個叫馬嫂的女人，便問：“對了，那個馬嫂呢，不是跟你在廚房幫忙嗎？”

金曉娟一努嘴：“瞧，那邊，擔(dān)砂漿呢。”

楚林楓很驚訝地望去，果然，看見馬嫂挑著一擔(dān)砂漿，往上面送。

“她不是跟你在廚房干嘛，咋去挑砂漿了？誰安排的？”

金曉娟頭都沒抬：“自己去的。她手腳很麻利，洗菜、切菜，一忙完，她就急匆匆地去挑砂漿了。她是怕，在廚房太輕松，工錢會低。所以，再去挑一下砂漿，抬一下石頭，這樣工資有保障。”

楚林楓嘆口氣：“她怎么會這么想？”

“山里女人，低眉順眼，受欺負慣了。生怕遭人白眼。如今這有吃有住有工錢，對她來說，簡直是天堂。生怕不要她了。”

他們正說著話，許老四走過來了，沖金曉娟說：“來兩支煙。”

金曉娟拿了兩支給他，他叼一支在嘴上，一支遞給楚林楓。楚林楓謝絕了：我不抽煙。

許老四的頭發(fā)和眉毛上都是石頭灰，他擦燃火柴點燃煙，使勁甩滅火柴，說：“林楓，你說的話可算數(shù)？”

楚林楓驚訝：“啥話？”

“干好了，評上優(yōu)秀的，獎勵一百元。”

楚林楓笑了：“這當(dāng)然算數(shù)了，是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在大會上宣布的呀。”

“那就好。”許老四拍拍楚林楓，“這獎金，老子要定了。”

望著許老四的背影，楚林楓有些不知道該說啥。金曉娟翻了一下眼皮：“別看他廋，干活家伙的很。也能吃，也能喝。這已經(jīng)欠了我兩碗酒，十幾支煙了。”

“欠煙酒的人多嗎？”楚林楓問。

“多。只要不掏現(xiàn)錢，都像是不要錢似的。”

“欠著就讓他們欠著，只要不超出他們的工錢就行。”

金曉娟笑了：“怎么可能，他們啊，再怎么喝，再怎么抽，一天也超不過2塊錢。我是有下數(shù)的。這許老四算是最舍得的，也沒欠幾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