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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獵殺

到了香港,入住酒店后,云帆第一時間帶上了VR眼鏡。

云帆平時很少登錄虛擬宇宙,她進入那樣碩大而信息爆炸的虛擬世界中會無所適從。但是江流說,在虛擬宇宙中有一個可以匿名跟他聯絡的通道,這是能快捷找到他的方法。江流在腦域溝通中沒反應,常規通訊器也沒開,云帆想試試這個最后的方法。

她沒想到,一進去就被人流熱浪裹挾。她裹在虛擬人群里向前走去,感覺到相當不適。虛擬宇宙目前的流行趨勢是根據用戶的感官反應來更換周圍的背景空間。一旦探測到人的喜怒哀樂,就立刻更改周圍的虛擬環境,以更迎合用戶的感官偏好。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很容易被某種讓他興奮的環境所包裹,香艷的、滑稽的、刺激的、虛幻的、安寧的,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當技術的力量與潛意識結合,成癮就更容易實現。但所有這一切都讓云帆感覺不舒服,無效信息太多了,這對她來說是一種侵擾。

云帆在人群熱浪中感覺焦躁,一心只想找一個安靜的角落,周遭環境逐步穩定為一個具有古典氣息的城市街巷。清清冷冷,人不多,街上有幾片落葉起伏。她沿石路向前走,心里有一種不穩定的不好的預感。

忽然,她看到前方的廣場上有一大群人涌出,群情激憤,嘴里喊著什么口號。那些人看上去衣衫襤褸,表情兇悍,手握木棒長棍,像是要參加什么狩獵事件。云帆原本不在意,但恍然間聽到了“江流”的名字,猝然被吸引了注意。

她不自覺走過去,發現千百萬面容激憤、眼神空洞的人湊在一起,高高托舉著一個人,像游行示眾一樣吶喊著前行。

云帆定睛一看,被托舉的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江流。

云帆連忙跑過去,用盡力氣想擠過人群,去一探究竟。然而人群竟然過于密集,如同鐵板一塊,她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穿過。她只能從潮水海浪一般的游行人群上方,看到江流若隱若現的沉睡的臉,蒼白,沒有一絲生氣。

即便是在虛擬宇宙,即便云帆知道她看到的一切只是3d影像,她還是被這過于真實的畫面驚呆了。被托舉的江流就像是一具被抽走靈魂的軀體,在人群海浪間浮沉。

“江流!江流!”云帆試圖發出呼喊。

但她的聲音被人群的聲音淹沒。周遭的人群爆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聽不清內容,但能感受到那種席卷一切的恨意。江流的軀體很快被掛到一個木架子上,人們開始在架子上點火。云帆意識到,這是一場火刑的祭祀。

盡管云帆知道一切都是虛假的,但她還是在那一瞬間感覺到軀體的疼。虛擬世界中,把人的追捧愛戴和沖突攻擊都具象化了,會根據你所在的環境空間匹配相應的角色外觀。云帆的偏好讓她進入了歐洲古典小城,于是見到的攻擊就回到中世紀的火刑。憤怒的人群喊著江流的名字,說他是“騙子、懦夫、兇手、叛徒、偽君子”,要撕裂他的身軀。

在熊熊烈火燃燒起來的一瞬間,云帆摘下VR眼鏡,回到現實世界。她大聲喘著氣,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看清身邊的酒店房間。

從元宇宙圍剿,到現實世界圍剿,這是江流做了什么罪大惡極的事情,觸發了雪崩一樣的連鎖反應,還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針對他的陰謀?如果是陰謀,是誰在背后呢?

云帆把卡萊留在酒店里,給他安排好學習任務。她剛剛給卡萊報了一所網絡中學的課。

“云姐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卡萊問。

云帆笑了一下:“乖乖做練習冊。明天上午你還有網課作業要交呢?!?

“我不想上學?!笨ㄈR說,“我要做更重要的事。網課同學都在搗亂,我也聽不下去。云姐姐,能不能讓我別上學了,讓我跟你學習好不好?你做我的老師?!?

云帆看著卡萊熱切的臉,輕柔地說:“卡萊,你還小,你才12歲。你要忍耐一下。你以后會知道,如果沒有經過足夠的忍耐和學習,你什么都做不到,復仇也做不到?!?

或許是“復仇”兩個字刺激到了卡萊,只見他氣呼呼地低下頭看書了,云帆帶上門,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上一套黑色衣褲出門。

當云帆只身進入夜色籠罩的香港郊區,她嗅到一種不同尋常的香氣。像是花香,但卻更為濃烈。這種氣息讓她覺得突然警醒。這個區域已經到了香港島北部,接近郊游的山嶺,行人不多,蕭條的店鋪門可羅雀,有幾家小店門口坐著百無聊賴的老人。

香港原本是作為東西方金融和貨物貿易的重要中轉節點而繁榮,大多數資金和商品都要從香港經過才會產生東西方跨國交易。但自從大西洋聯盟和太平洋聯盟開始公然決裂,兩大聯盟之間的金融和貿易活動驟降了90%,香港也從東西方交匯的明珠地位,變為雙方的棄子。小島居民本就是世界公民,人隨錢走,只留本地空落落的大廈掛著招租的條幅,像從前道士的符咒般在風中搖曳。

繁華消散的港府,余留了大量街頭勢力。明面上的交易不夠了,卻又舍不下昔日繁華,于是就給暗地里的物資往來開了口子。只要是仍能維持大家大戶的體面,就對來源睜一眼閉一眼。物資安全性總得保證,又都是上不了臺面的暗流交易,總得有些維持安全的團隊,也就是靠“民間武力隊伍”維持地下交易安全的幫派。

云帆知道,江流從前也有些團隊部署在此,但不是本地主要幫派,只是小規模做邊緣保障。而在江流失勢的時候,他所有從前的部署,在此時落井下石也不奇怪。她在出門前思忖過整件事,江流遭遇到多重圍剿,除了兩大軍事聯盟出手,還有來自其他組織的暗刀。她看到世界的敵意,似乎想將這個人徹底抹除。

是誰,能做得如此狠絕?

云帆跟隨著自己頭腦中看見的光點,從大路轉向小路,越走越偏。

當她看見江流,他正在做最后的逃離。

在江流身后,有五六個打手嘗試著追逐并捉住他,他們并不使出致命的攻擊性武器,或許是有著“生擒活捉”賞金的激勵。有兩個打手試圖用匕首圍攻,另外兩個配合者一直在外圍嘗試用繩子將江流絆倒并捆縛,還有一個時不時拋出一些對雙方同等傷害的煙霧彈。這樣一些初學打手不可能是江流的對手,在云帆趕到的時候,江流已經將幾個人手臂脫臼,擺脫了他們營造的小小陣仗。

江流沒有看見云帆,擺平了身邊幾個人之后,就開始小步向前跑。云帆也沒有呼叫他,只是在他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

很快,出乎意料,又有槍聲響起。云帆更壓低自己的帽子,像黑暗中閃去。她沒看見追江流的是怎樣的團體,只看見他身邊先是有子彈擊中其他事物引起的燃燒,然后是江流讓自己身邊白光亮起,一時之間什么都看不見,隨后白光散去的時候,江流已經不見了。有人向黑暗里胡亂射擊,但一直沒有江流的蹤跡。

云帆悄悄潛過一叢灌木,沿灌木后的河岸向前追蹤。在她頭腦中,江流的光點很強,離他越近越強。即使在障礙密布的黑夜里,她也不會失去他的蹤跡。漸漸地,身后的槍聲越來越遠了,也沒有其他腳步聲了。她每一步小心地踏出,不想發出踩斷枯枝的明顯聲響。她能感覺到,江流就在很近的地方。

她撥開最后一叢灌木,在橋下的泥潭中看見了江流。

江流在橋下的陰影里,身體又靠著河岸的泥潭,在夜色中,九成九路人經過都看不到。這是他非常有經驗的隱蔽能力。他歪著身體,在微微喘息,右手扶著右大腿,臉色發白,可見右大腿是受傷了。隨時云帆靠近,他聽見了聲音。

江流明顯緊張起來,右手的按壓和喘息都停了,靜止了片刻之后,抬起頭。他舉起槍,朝云帆所在的地方低聲說了句:“出來?!?

江流看到云帆,吃了一驚,放下手里的槍。

云帆默默走到他身邊,蹲下,輕聲問:“嚴重嗎?”

江流看了一眼右腿:“還行,沒傷筋骨,也就是皮肉傷?!?

“能動嗎?”云帆試圖扶江流一把,“我扶你去醫院?”

“沒事,我已經呼叫了波叔,估計有半小時就來?!苯髡f,“你就陪我說話就行,讓我保持神智清醒,別暈過去?!?

云帆點點頭,坐在江流旁邊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幫江流調整了一下他斜靠著的角度,讓他稍微舒服一點。從前幾句話里,云帆清晰感受到,江流喝了酒,很可能有點醉了。

“你怎么來香港了?”云帆問。

江流反問她:“你怎么來香港了?”

“我在機場看到你的消息……”云帆遲疑了一下,“為什么會突然……?”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不至于隱藏能力這么差吧?”江流仍然有一點語氣里的戲謔,“看來我真的要退休了?!?

“不是。我最近有個能力在增強,能看到很多人在世界上的位置,就像一些發光點,就在我頭腦里看到。”云帆說,“而且我感知他人記憶的能力擴大到兩天了。”

“……像是頭腦中的GPS?”江流問。

“有點兒。不過我頭腦中亮起來的都是人,或者與人有關。可能和信息子有關。”云帆咬咬嘴唇說,“我能感覺到你,從好幾天前,我就感覺到你的狀態非常不好。我知道你那時候在泰國清邁,我能感受到痛苦和焦慮。發生了什么?最近的新聞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流遲疑了一下,說:“沒什么大不了的,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在幕后?”云帆試著去看江流的眼睛。

江流沒說話。

見江流并不應答,云帆說出自己的感知:“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面對這種通緝和打擊,你的反應應該是驚恐、懷疑、憤怒,但我感受到你的精神狀態不是這樣的,而是很深很深的痛苦,是那種獲知了某些真相而又無力改變的痛苦。這是為什么?”

江流嘴角卻露出一抹微笑道:“你跟常天學了心理分析?”

“江流,”云帆輕柔但嚴肅地說,“我可以幫你。但你需要跟我說實話。你若不說實話,我怎么幫你?”

江流依然看著河水,說:“我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處理?!?

“你感受到背叛,對嗎?”云帆問,“那種痛苦,應該是來自于被人背叛或刺傷的痛苦。很深。……是誰?是天賞的人嗎?是不是天賞的人向兩大軍事聯盟舉報了你?”

“我自己也不知道。你別猜了。”江流突然有一點被刺痛的憤怒,“就算是背叛,也是我自己要處理的事,我能擺平?!?

云帆敏感地心里一動:“你已經有懷疑的對象了?你惹了什么仇家嗎?”

“沒有?!苯髡f。

“那你最近做了什么嗎?為什么突然一夜之間這么多新聞爆發?”

“我什么都沒有做。云帆,我負責任地告訴你,我沒有殺人,沒有聚斂財產給自己,沒有把情報賣給過魔頭。我沒有囚禁過誰,沒有毆打過誰,沒有倒賣毒品和槍支給窮人。沒有用情報做傷天害理的事。這些,我都沒做過。統統沒做過。”

云帆能感受到江流身上突然的那股逼人的冷冽,那種冰川一般的冷冽下面,是深淵般的絕望。但那絕望太深,完全隱藏在冰凍的表象之下,可能就連他自己都無法覺察。江流仿佛在用他冰冷的語氣證明自己毫發無傷。

云帆凝視著江流,說:“我當然相信你。要不然我也不會來找你?!?

“清者自清?!苯髡f,“早晚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云帆有片刻沒有說話,她能感受到的情緒信號更強了?!耙苍S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新的視角。事情不一定像你想的那樣?!彼f,“我這次在元宇宙,看見了對你的群體攻擊。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完整經歷了那些攻擊,但我看著都很窒息。不過我覺察到一件奇怪的事。我發現那些向你扔石頭的人,多數不是真人,是AI?!?

“這有什么稀奇,”江流說,“你也知道,現在元宇宙里的AI比人還多?!?

“嗯,是。我能感知精神能量,AI比真人弱很多很多,因此我在元宇宙很容易分辨誰是AI,誰是真人?!痹品貞浀溃拔夷芨杏X,那些AI數量非常龐大,精神能量都很弱,但是龐大的群體形成的攻擊卻很猛。……不過奇怪的事情不在這里,而在于,當我努力去感知AI的控制源頭,我發現它們有共同的源頭指向。仿佛一道光束,散點光點背后匯集到同一個光源。我能感覺到那個光源,精神能量很強,來自中東。”

“中東?”江流輕蹙眉。

“對,中東,”云帆說,“好像是在迪拜和多哈之間的某個地方。不是很精確?!?

“中東……”江流繼續思忖道。

“我可以幫你查。”云帆嚴肅地看著江流,“等你的腿休養好起來,我們先去救忽忽,然后一起去中東查查看,好不好?說不準是紅海聯盟的某股勢力盯上了你,想挑撥大西洋和太平洋聯盟攻擊你,再漁翁得利。如果能查明事件的源頭,就知道如何去解決了?!?

“帆帆,我說真的,”江流平靜地說,“最近的事務很危險,你不適合卷進來。我幫你找個風景美的房子,你去做你喜歡的事情……等一下,你說什么救忽忽?”

云帆終于提到正事:“這次我來找你,就是因為這件事,昨天忽忽和常天被綁架了。”云帆特意停下來,觀察江流的表情道,“我們的小島被人轟炸了,我和常天分別離開,常天帶著忽忽,在太平洋公海區被一艘潛艇劫持了?!?

“什么人轟炸的?什么型號的飛機和炸彈?”

“當時天已經黑了,看不清,后來我再想回島上探查,發現有人在搜查,沒敢上島?!?

“你說常天和忽忽被潛艇劫持了?”江流皺眉道,“能看出潛艇屬于哪方嗎?”

“不知道,”云帆搖頭,“據說沒有任何番號標志,也不在常天原來認識的型號范圍內。怕是新研發的保密型號。”

“也不清楚理由?”

“大概率……跟月球上發生的事情有股。你知道最近月球上沖突激烈,忽忽對我們說,是因為龍船上出現了依附。有可能就是為此才有人想打忽忽的主意?!?

江流突然沉默不語了。

“我們一起想一下,怎么把忽忽救出來吧?!痹品窒肫鹨患?,“對了,我聽忽忽說,這黑盒子是和銀河系的另一個恩加萊文明有關,而且大概率對地球有害。我估計這個信息幾大軍事聯盟都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因此我們需要盡早把這個消息報告給地球各國政府。如果恩加萊文明對地球有威脅,那這是全人類的事情,非常緊急。”

“帆帆?!苯鞒谅曊f,“我再跟你認真地說一句,這件事你不適合再碰了,太危險了。你閉關讀讀書,別再插手了?!?

“什么意思?”云帆堅持道,“什么叫我不適合插手?咱們帶回來的外星朋友有危險,要我袖手旁觀嗎?通報恩加萊文明的信息,難道不是咱們宇宙躍遷者的責任嗎?”

“別再提宇宙躍遷者了?!苯鲊@了口氣說。

云帆怔住了:“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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