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市三面環海，內地多山。

氣候四季分明，夏日多雨冬季堆雪，春秋以大風聞名。

獨特的環境也造就山海市人民傍山吃海的飲食特性。

漁海人家大酒樓是山海市最出名的酒樓，位于市南毗鄰海邊。

在這個物資并不算充裕的時代，它家主營高檔海鮮的餐食。

無論是婚宴、還是商務宴請，能在漁海人家辦桌，已經是很有面子的事情了。

甚至于偶爾來山海市走穴的明星，主辦方都是在這里接待。

所以店門口既有普桑、捷達這樣中產偏愛車型，偶爾也有奧迪A6這樣的德系豪車。

從店門口往南，不到十米就是沙灘，幾只海鷗正與海上來的大風搏斗。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云。……海鷗在暴風雨來臨之前呻吟著，——呻吟著，它們在大海上飛竄，想把自己對暴風雨的恐懼，掩藏到大海深處。”

正在洗手的陳芝愣了一下，他奇怪地望向眼前正在念詩的男人。

對方三十出頭，穿著少見的呢絨西裝，嘴里嘬著一根煙，看著海面正在出神。

“看到海鷗你想到了什么？”看起來偏商務的男人問道。

“去碼頭整點薯條。”

……

“你就是陳芝吧？”男人還是笑著伸過手來，“我是鹮鹮的表舅，我姐和我提起過你。”

陳芝握了握手，潘小虎身后有一輛伊蘭特，大約是他開來的。

“在外面傻站著什么？”

陳山只穿個皮衣，在海邊過了個風，整個人都被吹透了，但是他的嘴卻和機關槍一樣招呼所有人。

“咱們怎么坐門口來了，怎么不去包廂？”

朱鹮一家，陳芝父子倆，再加上潘小虎，六個人坐在門口逼仄的臨時桌上，顯得很滑稽。

“今天訂飯店的人太多了。”朱兵搖搖頭，“今天訂飯店的人太多了。這不是小王加班嘛，確定不了幾點來，只能在這里加桌。”

“可別賴在我頭上，這家的包廂最低消費三千，咱們幾個人可吃不起。”王姨反駁道。

2003年的山海市人均月收入也就1000多，即便朱鹮家這種雙職工家庭，要吃一頓三千的飯也太過奢侈了。

朱兵很是尷尬，但是王姨并不在乎：“小虎是自己人，不用客套。”

“我這出去一趟，山海市的經濟這么好啦？”潘小虎也是接過話茬。

“哪有多好，就是有錢人多了，我們這種上班族也就剛夠生活罷了。”朱兵搖搖頭道。

陳芝知道朱兵說的是實話。

這個時候警察隊伍的待遇還沒有提上來，和后世不能同日而語。

潘小虎也沒有想深入這個話題，他轉頭看向陳芝。

“就是這個小兄弟不想學習，想做有錢人了嗎？”

桌上的成年人都笑了起來。

潘小虎收斂了笑容，認真道：“你要多少臺電腦？”

“10臺。”

“有點少，不過也能做。”潘小虎看向王姨道。

“你手里有多少資金？”

“沒有。”陳芝回道。

潘小虎愣了一下，端起的茶杯也懸停在空中：“沒錢也能買東西嗎？”

“到貨了一個月后我會付三成，三個月會付清尾款，半年后會再買下五十臺。”陳芝放出來自己的規劃。

潘小虎笑著搖頭：“你買多少臺不重要，壓多久的貨款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這里沒有信譽。”

“我是不會和你合作的。”

一旁的朱兵和王姨對視了一眼，兩人心有靈犀，嘴角不禁上揚。

“來來來，別聊這些了，咱們先點菜。”

陳芝陷入了沉思，這第一筆啟動資金籌措有些困難。

雖然他還可以想別的辦法，但是潘小虎如此干脆的態度，恐怕已經沒有回緩的余地了。

即便拉下臉再次懇求王姨幫忙，也是落得下乘中的下乘。

一旁的朱鹮在桌子下面用指甲點了點陳芝的手背。

陳芝恍然回過神來，笑著道：“我沒事。”

叮鈴鈴……

從門口走進了一對母女，兩人打扮精致，尤其是母親走路帶風直接就往包廂去了。

“陳芝？”

胡茜有些訝異，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對方。

今天她早起畫了個淡妝，穿著最喜歡的黃色斜紋風衣，肩袢上的頭發也重新燙卷了，內搭著柔和的白色毛衣，看上去明艷又活潑。

“所以，你知道我并不是刻意推辭。”陳芝站起身道，“生日快樂。”

走在前面的婦人快步折返回來。

“茜茜，這是你同學？”

她保養的很好，看上去只有三十出頭，只是刀刻斧削一般的眉間紋，讓她看上去并不好相處。

她胳膊下夾著一個這個時代老板最喜歡的牛皮公文包，右手里還握著三星的A408。

這是市場上第一款完全針對女性設計的手機，也有人叫它玫瑰機。

“媽，這位是我同班同學陳芝”胡茜介紹道。

對方打量了一眼陳芝，突然道：“哦，我記得你說說他成績不行。”

胡茜如遭雷殛，直接尬在原地，勉強地笑了一下。

“那位是火箭班的朱鹮。”

聽到是火箭班的學生，胡茜媽媽眼睛一亮。

“早就聽說四中的火箭班厲害了，你長得又漂亮學習又好，真讓人羨慕。”

她直接上前握住朱鹮的手，親昵的像是真正的母女。

“茜茜，你要向人家學習，你怎么就這么不成器呢？”

胡茜媽媽突然的抱怨讓所有人都尷尬了起來。

尤其是胡茜，她兩眼含淚眼見都要哭出來了。

“又哭，又哭，整天就知道哭。”

胡茜媽媽頭發都要立起來了，她突然又轉過頭：“你們要不要一起吃飯？”

“不了不了，我們一會就走了。”王姨客套道。

胡茜媽媽點了個頭，轉身直接就走了。

胡茜也只好趕上母親腳步，進了包廂去了。

“這人夠怪的。”王姨有些不滿，“她女兒也是挺可憐的。”

“大老板都這樣。”陳山悶了一口白酒隨意道。

“你同學家很有錢嗎？”朱兵詢問道。

陳芝也不清楚。

胡茜應該生活是優越的，從她的衣著和住處就能看出來，但是具體到了哪個層級他卻也不知道。

“她是青森服飾的副總。”潘小虎突然說道。

“怪不得，我看她的戒指都是卡地亞的。”王姨突然插話道。

卡地亞1992年就進入了中國，盡管在后世它可能算爛大街的奢侈品牌，但在千禧十年仍然是大多數家庭難以觸摸的。

在小城市里也只是少數的貴婦才能消費的起。

“假的吧。”朱兵用湯碗蓋著臉說道。

王姨狠狠剜了他一眼，然后向陳芝問道：“人家小姑娘過生日，你不過去一趟嗎？”

陳芝看向包廂搖搖頭，現在過去了更尷尬。

就在此時，包廂的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