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幾樣家常小菜被端上了桌。油燜茄子，醋溜土豆絲，還有一盤剛炒好的肉片。
香氣在不大的屋子里彌漫開來。
林月已經幫著擺好了碗筷，她今天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確良襯衫，頭發梳成兩條整齊的辮子垂在胸前，顯得格外清秀文靜。
“吃飯，吃飯。”老趙招呼著，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容，仿佛剛才那場緊張的對話從未發生過。
趙凱盛好了飯，三人在桌邊落座。
林月有些拘謹地坐在趙凱旁邊，小口吃著飯。
老趙夾了一筷子肉片放到趙凱碗里，又給林月也夾了一些，狀似隨意地開口。
“對了，吃完飯，我有事情要對你們說。”
林月聞言，抬起頭，白凈的臉頰上飛起兩朵紅暈。她下意識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趙凱，聲音細若蚊吶。
“我……我們？”
她心里怦怦直跳，暗自猜測：難道……叔叔要說的是婚事？可是，自己好像……還沒準備好呢。
趙凱倒是沒多想，只當是父親有什么家常事要交代。
老趙放下筷子，看向趙凱，問道：“上午去看那新房子了？感覺怎么樣？”
趙凱點點頭：“挺好的。爸您的眼光就是高，那院子，那屋子，都收拾得挺敞亮，挺干凈。”
老趙臉上露出一絲得色：“那是自然，你爸我辦事，什么時候馬虎過？”
話鋒隨即一轉，老趙的表情變得認真起來。
“行了，閑話少說。有件正事。”
老趙看著趙凱和林月，語氣不容置疑。
“你們倆，一會兒吃完飯，就趕緊收拾收拾東西，直接搬過去吧。”
“搬家？”趙凱一愣，筷子停在半空，“現在就搬？這么快？”
他心中疑竇叢生。
怎么回事？上午才帶自己和林月去看了那個位于南鑼鼓巷附近的小跨院，說是給他準備的婚房。這才剛回來吃頓飯，就要立刻搬過去？
昨天自己才剛剛接受穿越到這個年代、這個身體里的事實，今天就被老爸火急火燎地安排“相親”（雖然林月是他自己帶回來的），現在更是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要被“趕”出家門？
老爸到底在急什么？
趙凱覺得有些話，當著林月的面不方便說。他放下碗筷，拉著老趙走到門外，壓低了聲音。
“爸，我覺得您今天有點奇怪。”
“林月才剛來咱們家沒兩天，您就又是催我們結婚，又是早就把新家安排得妥妥當當，家具被褥一應俱全。”
“現在，我們上午剛看完房子，您晚上就催著我們搬過去。”
趙凱皺著眉頭，看著父親的眼睛。
“這一切都太刻意了，好像早就計劃好的一樣。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老趙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抬腳輕輕踢了趙凱的小腿一下，佯作不悅。
“嘿，你這臭小子，瞎琢磨什么呢！”
“房子是我早就給你預備下的，想著你遲早要成家。林月是你自己帶回來的，這叫什么？這叫巧合，懂不懂？”
“別搞得跟你老子我在算計你似的。”
說完，他轉身就想回屋。
“所以，”趙凱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帶著一絲篤定，“您一開始就只是想讓我搬出去，對嗎？婚約什么的，只是個幌子？”
老趙的腳步頓住了。
他緩緩轉過身，瞇起眼睛，重新打量著眼前的兒子。
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敏銳了？
以前那個悶葫蘆似的，受了欺負都不吭聲的趙凱，似乎一夜之間變了個人。
老趙心里暗自嘀咕，面上卻不動聲色。
他走上前，拍了拍趙凱的胳膊，語氣帶著幾分責備。
“胡說什么呢！什么幌子不幌子的！”
老趙故意板起臉，聲音也提高了一些。
“天底下哪個當爹的，會拿自己兒子的終身大事當幌子？”
“我就是看你老大不小了，想讓你快點成家立業，讓我早點抱孫子！”
“叫你們搬出去，也是為了快點撮合你們倆！給你們小兩口留點獨處的空間，不好嗎？”
“沒了我這個老頭子在旁邊礙眼，說不定你們倆的感情進展還能快點呢！”
趙凱搖了搖頭，語氣堅持：“我覺得，我們在自己家住著也挺好。不差這點空間。”
“不行！”老趙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堅決。
“你必須要搬出去！多大的人了，二十了！還天天賴在家里，像什么樣子！”
“我要你搬出去，是希望你早點獨立，學著自己過日子，快點成長起來！”
“別老是賴在我身邊，沒個擔當！”
老趙緩了口氣，又放緩了語氣，語重心長地說：
“我特地給你挑那個四合院，就是看中那里人多，熱鬧。鄰居我都打聽過，大多是咱們軋鋼廠的職工，人都還算友善。”
“你看你平時跟個悶葫蘆似的，也不愛跟人打交道。搬過去，多跟街坊鄰居走動走動，認識認識人。”
“以后在廠里，或者生活上遇到什么事，說不定還能互相幫襯一把。”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充滿了父親對兒子未來的殷切期盼。
趙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他心里苦笑，老爸哪里知道，那個看似“友善”的四合院里，住著的都是一群什么樣的“禽獸”啊。
可他今天才第一次踏足那個院子，總不能憑空跟老爸說那些鄰居個個心懷鬼胎，沒一個好東西吧？
那樣不僅無法取信于人，反而可能惹得老爸生氣，傷了父子間的感情。
他看得出，老爸今天是非要他搬出去不可了。
沉默片刻，趙凱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好吧，爸，我搬。”
“嗯，這才像話。”老趙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加了一句，“記得，帶上林月一起搬過去。”
趙凱面露難色：“這個……總得看林月自己愿不愿意吧？”
“我不管！”老趙一擺手，態度強硬，“總之，今晚開始，這家里就沒地方給你們住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趙凱搞不定林月，那林月可能就得露宿街頭了。
當然，老趙心里清楚，真到了那一步，他絕不會讓老兄弟的女兒沒地方落腳。
他只是必須擺出這個態度。
他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性子偏軟，遇事容易猶豫。不狠狠推他一把，他和林月那點事，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馬月去。
為了兒子，也為了自己能安心去執行那個危險的任務，老趙今天必須得把所有的退路都給“堵死”了才行。
趙凱在院子里，想了一會，才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