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易中海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趙凱才輕輕吁了口氣，回身將那兩扇厚重的木門緩緩關上。

“吱呀——”一聲輕響，伴隨著插銷落下的沉悶聲響，仿佛將外面那個喧囂、復雜、充滿算計的四合院徹底隔絕開來。

屋子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那厚重的門板仿佛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外面四合院里的喧囂與算計，都嚴絲合縫地擋在了另一邊。

只剩下頭頂一方天井漏下的天光，在空曠的房間里投下柔和的光暈，空氣里浮動著細微的、幾乎不可察覺的塵埃。

林月看著那扇緊閉的門，輕輕撇了撇嘴。顯然，她對剛才那位一大爺，并無多少好感。

她轉身走回到角落的椅子旁，重新坐下。動作間，帶著一種經歷了波折后的沉靜。

她從隨身帶著的小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摸出幾塊用油紙包著的糕餅。這是之前趙凱特意給她買的。

她自己先拿起一塊，卻又停住，轉而遞給了趙凱。

“小凱哥，你吃。”她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親近。

趙凱接過糕餅，溫和地笑了笑。這小小的糕餅，此刻仿佛也染上了暖意。

他咬了一小口，甜糯的味道在口中化開。

他看向林月，目光落在她清麗的側臉上，輕聲問道：“林月，你覺得……這房子怎么樣？”

林月聞言，拿著糕餅的手微微一頓。

她抬起眼，眸子里閃過一絲驚訝和惶恐，像是受驚的小鹿。

“這……這是叔叔和你家的房子……”她聲音低低的，帶著顯而易見的局促不安，“我……我哪里能有什么想法。”

在她看來，自己只是個僥幸被收留的逃荒女，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已是天大的恩賜。對主家的房子品頭論足，是萬萬不敢的。

趙凱看出了她的拘謹和自卑。

他放下糕餅，語氣放得更柔和了些，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林月，你不用這么想，也別太局促。”

“我爸常說，你父親和他情同手足。既然是兄弟，那我們家有的，自然也該有你一份。”

他頓了頓，看著林月微微顫動的睫毛，繼續說道：“至于……婚約的事，你也別太往心里去。”

“我爸這人，有時候說話不太靠譜。他以前從沒跟我提過和誰訂了婚。”

“我估摸著，八成是他看我老大不小了，著急催我結婚，才隨口編出來的。”

趙凱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松隨意，想打消林月的顧慮。

“總之，你安心住下。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把我……當成哥哥就好。我不會對你提任何要求的。”

他以為這番話能讓林月徹底放松下來。

然而，林月聽完，卻慢慢抬起了頭。

她的眼神很復雜，有感激，有猶豫，最終化作一種近乎固執的認真。

“謝謝你，小凱哥。”她輕聲說道，聲音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但我……我不會把你當哥哥的。”

趙凱微微一怔。

林月避開了他的視線，目光落在地面某處，仿佛那里有她需要汲取的力量。

“也許……叔叔他真的沒跟你提過婚約的事。”

“可我爹……我爹在我來四九城的這一路上，跟我提了不止一次，是千叮嚀萬囑咐。”

她的聲音開始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是強行壓抑著某種洶涌的情緒。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終于抬起眼，直視著趙凱。

那雙清澈的眸子里，此刻蒙上了一層水汽，盈滿了愧疚和坦誠。

“對不起，小凱哥……我之前……沒跟你說真話。”

趙凱心中一動，眉頭微蹙：“什么沒說真話？”

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純凈、氣質干凈得不染塵埃的姑娘，實在想不出她能有什么需要隱瞞的謊言。

這姑娘看著就讓人心生憐惜，真誠得像山澗的清泉，怎么會騙他呢？

林月不敢再看趙凱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白皙的臉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的聲音低得像蚊蚋，卻字字清晰地傳入趙凱耳中。

“其實……其實我這次來四九城，并不是簡單地投奔親友……”

“我和爹娘……是從藍田逃荒出來的。家里遭了災，實在活不下去了。”

“一路上，能投靠的親戚都問過了。可他們……他們比我們還窮，自身都難保，哪里還能顧得上我們。”

“我爹娘……他們想盡了法子，吃了無數苦，才一路把我送到這四九城來。”

“因為我爹他心里一直擔心……”她的聲音哽咽起來，帶著深深的無助和悲傷。

“他擔心，我們這樣遠道而來、一無所有的窮親戚，你們家……會不肯收留。”

“所以……所以他才一遍遍地跟我說……說那個婚約的事。”

“他想著……想著只要我能嫁給你，成了趙家的人，那……那他們老兩口，或許也能跟著沾點光，在這城里……找個活計，起碼……起碼不用再挨餓……”

說到這里，林月的肩膀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無聲滑落。

她用手背胡亂地擦著眼淚，聲音破碎而顫抖。

“可是……我們沒能撐到最后……”

“半路上……糧食就不夠了……”

“我爹娘……他們不是……不是像我之前說的，生病走的……”

“他們是……是把最后剩下的、所有的糧食……都給了我……”

“他們騙我說他們不餓……他們想讓我活下來……想讓我……能走到這兒……”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浸透了她的話語。

“也許……也許真的是老天爺安排好的……是他們……是他們在天有靈……”

“我最后……還是被你救了……”

“更沒想到……你……你就是我爹常念叨的那個好兄弟的兒子……”

她抬起朦朧的淚眼，看著趙凱，眼神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說實話……小凱哥，你之前一直跟我說，讓我不用把婚約放在心上……我……我心里是有些慶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