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趁人之危？”老趙的眉頭皺了起來，語氣也帶上了幾分不滿，“我這是在替你著想！替你的終身大事著想！”

他有些激動地坐直了身子，面對著趙凱：“我知道她現在看著是狼狽了點，相貌也算不上頂尖，可你聽她說話，條理清晰，也知道感恩，是個好姑娘的底子！”

“爹都五十多了，還能等你幾年？就想看著你成家立業，我這心里才踏實！”

老趙越說越覺得委屈：“爹是那種齷齪心思的人嗎？好心替你盤算，你倒好，還說爹趁人之危！說得我好像是個壞人似的！”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被誤解的失落和隱隱的怒氣。

趙凱看著父親泛紅的眼眶和微微顫抖的嘴唇，心里咯噔一下。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確實說重了。

或許是前世孤兒的經歷，讓他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尤其是這種突兀出現的親情，帶著一種本能的警惕和防備。他習慣了凡事靠自己，不習慣被如此直白地“安排”。

但老趙的出發點，終究是為他好。這份沉甸甸的父愛，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爹，對不起。”趙凱立刻放緩了語氣，帶著歉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現在提這個，對林月來說，可能太突然了，也太……”

他頓了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那種感覺。

“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是我說話沒過腦子，您別生氣。”

老趙看著兒子誠懇道歉的樣子，心里的那點不快，也就散了大半。

他嘆了口氣，擺擺手：“行了行了，知道你不是有心的就好。”

“下次說話注意點，”他緩和了語氣，帶著點長輩的教誨，“爹這顆心啊，也是肉長的，經不起你那么說。”

“嗯，我記住了。”趙凱點點頭。

他拿起筷子，從盤子里夾起一塊燉得軟爛的雞肉，小心地放到老趙的碗里：“爹，您也累一天了，多吃點。”

他拿起筷子，夾起那塊雞肉，放進嘴里慢慢嚼著。屋子里的氣氛，又重新變得溫和起來。

趙凱心里也有些復雜的情緒在翻涌。

這就是……父親的關心嗎？

帶著點笨拙，帶著點急切，甚至帶著點不合時宜的“亂點鴛鴦譜”，但那份真摯的期盼，卻是實實在在的。

這種感覺，和他前世在鏡頭前扮演父子情深，完全不同。那是一種可以觸摸到的、帶著溫度的真實。

“唉，”老趙吃完那塊雞肉，放下筷子，又看向趙凱，“就算這姑娘……你不考慮。可你的婚事，總得抓緊啊。”

他似乎又回到了剛才的話題，臉上帶著愁容：“你年紀也不小了，廠里跟你差不多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爹年紀大了，身體也不知道哪天就……就想早點看到你成家，抱上孫子。”

老趙的聲音里，帶著一種時不我待的焦慮。

趙凱看著他鬢邊悄然出現的白發，在燈光下有些刺眼。心里那點因為被“催婚”而產生的無奈和煩躁，被一種更復雜的情緒取代了。

是幸福，也是負擔。

他既享受著這份遲來的、沉甸甸的關懷，又覺得有些透不過氣。

“爹，您就放心吧。”趙凱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一些，“緣分這東西，急不來的。該到的時候，自然就到了。孫子，肯定能讓您抱上，跑不了。”

“哼，說得輕巧！”老趙顯然不信這套說辭，“別以為自己現在是軋鋼廠的放映員，捧上鐵飯碗了，就不把找對象當回事！”

他的目光銳利起來，似乎想到了什么：“說起工作……我想起來了，你們放映組那個叫許大茂的，最近沒再給你使絆子吧？”

老趙當過警察，看人看事，都帶著一種職業的敏銳。兒子工作上的事情，他一直記掛在心。

許大茂？

趙凱微微一怔。

這個名字，他并不陌生。穿越過來接收的記憶碎片里，確實有這么一號人物。

放映組的同事。

似乎……就是那部他穿越前看過的電視劇《情滿四合院》里的那個許大茂？

一個業務能力一般，但心思活絡，愛占小便宜，有點小人得志。

在原主的記憶里，這個許大茂仗著自己資格老一點，沒少明里暗里地給剛進廠不久的趙凱穿小鞋，排擠他。

趙凱正整理著思緒，回憶著關于許大茂的細節，想著該如何回答老趙，才能讓他既放心，又不至于顯得自己太無能。

就在這時。

“叔……趙大哥……”

一個輕柔的、帶著些許怯生生意味的聲音，從里屋門口的方向傳來。

“我……我洗好了。”

那聲音很小，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碗……要不要我現在就收拾？”

趙凱下意識地回過頭去。

然后，他整個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那里。

即將脫口而出的回答，關于許大茂，關于工作上的瑣事，瞬間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堵回了喉嚨里。

他的眼睛微微睜大，瞳孔里映著門口那個身影。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變慢了。

第九章驚艷的林月

門口站著的，還是那個叫林月的姑娘。

只是，她不再是之前那個蜷縮在墻角，渾身臟污，面黃肌瘦，眼神里只有驚恐和麻木的逃荒丫頭。

熱水洗去了她一路的風塵和污垢，也仿佛洗去了那層掩蓋本真的晦暗。

濕漉漉的頭發被她用一根布條隨意地束在腦后，幾縷碎發貼在光潔的額前和頸側，更添了幾分楚楚動人。

燈光柔和地灑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連帶著那身不合體的舊衣服，都仿佛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趙凱的心跳，沒來由地漏跳了一拍。

他看著眼前的林月，腦海里一片空白。

之前所有的思緒，關于工作，關于許大茂，關于父親的催婚，甚至關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在這一刻，都被眼前這幅景象沖刷得干干凈凈。

只剩下了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中炸響，反復回蕩：

眼前這個……這個仿佛從江南水墨畫里走出來的女子……

真的是自己從路邊撿回來的那個臟兮兮的丫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