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低下頭，聲音哽咽：“不……不嫌棄……謝謝……謝謝你們……”

這份恩情，太重了。

她接過衣服，手指觸碰到那干凈柔軟的布料，感覺像是捧著什么珍寶。

“我去……我去洗……”她小聲說著，就想往里屋走。

走到門口，她卻突然停下腳步，猛地轉過身，看向老趙和趙凱。

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忐忑、懇求和一種豁出去的決心。

“叔……趙大哥……”她聲音發顫，帶著哭腔，“我……我沒地方去了……爹娘都沒了……家也回不去了……”

“求求你們……收留我吧……”

說著，她膝蓋一軟，就要往下跪。

“哎！使不得！”趙凱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在她跪下去之前穩穩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跪?！壁w凱皺了皺眉，語氣帶著一絲不贊同，但動作很輕柔。

林月的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眼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我……我會干活的！什么活我都能干！洗衣做飯，掃地劈柴，我什么都學！我吃的很少……只要給我一口吃的，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行……”

她語無倫次地懇求著，生怕被拒絕。對她來說，遇到一個可以安身的地方實在是太難了，甚至這次她都覺得自己用了半輩子的運氣，如果離開了這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過這個冬天。

趙凱扶著她，看向自己的父親。

老趙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走上前，拍了拍林月的肩膀：“閨女，起來，快起來?！?

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你這孩子，是個懂事的?！崩馅w語氣帶著贊許，“剛才聽你說你的遭遇，我和小凱心里都難受。我們也不是那鐵石心腸的人。”

他看了看趙凱，見兒子也是一臉贊同，便接著說道：“你要是沒地方去，又信得過我們爺倆，就在這兒先住下吧?！?

“本來我們就想著，等你吃完飯就問問你，愿不愿意留下來的?！?

林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怔怔地看著老趙，又看了看趙凱，明顯沒敢或者說不敢相信她聽到的。

“真……真的嗎？”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喜悅。

“當然是真的。”趙凱肯定地點點頭，“叔還能騙你？”

“不過……”老趙話鋒一轉，帶著幾分鄭重，“我們家雖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也是正經人家。你住在這里，就要守這里的規矩，不能做壞事，也不能懶惰，明白嗎？”

“明白！明白！”林月連忙點頭，像小雞啄米一樣，“我一定守規矩！我一定好好干活！絕不給叔和趙大哥添麻煩！”

“行了，那就這么定了。”老趙滿意地點點頭，“小凱，你帶她去洗漱吧。這孩子，看著也累壞了?！?

“嗯?！壁w凱應了一聲，松開了扶著林月的手，指了指里屋的方向，“跟我來吧?！?

林月擦了擦眼淚，小心翼翼地跟在趙凱身后。

穿過不算寬敞的堂屋，后面連著一個小小的隔間，是老趙特意隔出來的，平時用來洗漱或者放雜物。里面放著一個大木桶，旁邊還有一桶備用的熱水和干凈的毛巾。

“水應該夠熱，不夠的話跟我說?！壁w凱把衣服遞給她，“你先洗，洗完了喊我一聲，我幫你把換下來的衣服拿去洗?！?

林月抱著那疊干凈的衣服，心里暖烘烘的，又有些局促不安。

她點了點頭，小聲道：“謝謝趙大哥?！?

趙凱沒再說什么，轉身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隔間的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林月緊繃的神經才徹底放松下來。她靠在門板上，聽著外面趙凱走遠的腳步聲，眼淚再次無聲地滑落。

但這一次，是喜悅和感激的淚水。

她有地方住了，暫時……安全了。

她低頭看了看懷里的衣服，又看了看熱氣騰騰的木桶，深吸一口氣，開始笨拙地脫下自己身上那套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爛衣裳。

堂屋里，燈光昏黃，映著父子二人的臉龐。老趙端起桌上已經有些涼了的茶水，呷了一口，目光若有若無地瞟向里屋的方向。

趙凱也在默默地收拾著碗筷，動作不快，像是在想著什么心事。

空氣里有種微妙的安靜，打破了晚飯時的那種平和。

“小凱，”老趙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接觸，發出輕微的“嗒”聲，“你覺得……這閨女咋樣？”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試探的意味。

趙凱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向老趙，眼神里帶著一絲茫然：“什么咋樣？”

他一時沒明白老趙的意思。是問她的品性？還是問她的遭遇？

“就是……人咋樣？”老趙覺得兒子有點不開竅，稍微往前湊了湊，壓低了聲音，“爹是問你，對這姑娘，有沒啥想法？”

趙凱這才反應過來，心里有點哭笑不得。

他這位“父親”，心思轉得倒是快。這才剛把人收留下，就開始琢磨別的了。

他與老趙之間，隔著一層無形的膜。穿越而來的靈魂，讓他無法立刻全身心地投入這個新的“兒子”角色。扮演，可以；真情流露，尚需時日。

這種突如其來的“父愛”和“關心”，帶著一種陌生的重量，讓他既有些許觸動，又感到一絲疏離和不自在。

“爹，”趙凱放下碗筷，表情認真了幾分，“您想哪兒去了。”

他斟酌著詞句，試圖讓語氣顯得平和，而非抗拒。

“林月她……剛從難中逃出來，爹娘都沒了，舉目無親，正是最可憐無助的時候。咱們收留她，是出于好心，是做人該有的本分?！?

“這個時候提別的，不合適?！壁w凱輕輕搖頭，“這不是趁人之危嗎？會寒了人家的心。”

他確實覺得，在林月這樣脆弱的境況下，去考慮男女之事，是對她的一種不尊重，甚至是褻瀆。

老趙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他沒想到兒子會是這個反應，而且話說得這么……不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