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樣的學(xué)生,誰不動心?(求追讀)
- 我在北大教考古
- 莫韃
- 3391字
- 2025-04-19 12:47:57
既然要看書法,陳文驊索性就認(rèn)真看起來了。
這個時候,他的腦海之中,就浮現(xiàn)出一種最為讓正統(tǒng)書法家深惡痛絕的“館閣體”!
一想到這,他就感慨連連,“老弟,要擱明清,你這是要參加殿試的進(jìn)士之才啊,說不定還真拿下一個狀元的名頭呢!”
他也不是開玩笑,館閣體,明清科舉專用字體,筆法要精,結(jié)構(gòu)要熟,工工整整,高效書寫,不僅考驗對筆法對字形結(jié)構(gòu)的理解,而且還要寫得快。
因為清代的殿試,是要求寫一千到兩千字的策論,全部都是小楷,固定格式,固定大小,不能涂改,整齊劃一,所以參加這個考試,先不談文章內(nèi)容,光書草稿跟正文差不多就要4000字,就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偏偏,眼前蘇亦的論文草稿,就有一種他在看明清科舉狀元寫策論的感覺。
對于陳文驊如此直白的夸獎,蘇亦倒是哭笑不得,“老陳,浮夸了啊!”
陳文驊搖了搖頭,“還真不是,是老哥我膚淺了!”
清代殿試要考館閣體,實際上也是把書法當(dāng)成一個篩子。
在上位者看來,能夠?qū)懞灭^閣體的人,一定是心思縝密,性格沉穩(wěn),而且精力充沛。
并且,殿試考試,還不允許錯字漏字,必然精神高度集中,一天下來,對人的精神跟體力都是一個非常大的消耗,就這種情況之下,還能夠?qū)懙萌绱嗣烙^工整,文章又寫得有理有據(jù),這不是人才什么是人才?
因此,看著蘇亦的草稿上的字體,他才有如此感觸。
果然,天才的能力是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的啊!
因此,他好奇,“老弟,我看你的書法,有一些館閣體的風(fēng)格,老弟平時都是怎么練字的?”
既然對方提及館閣體,那么蘇亦就知道他說的說法,是毛筆而非鋼筆了。
“確實有一些館閣體的影子,我習(xí)字,也確實按照這個風(fēng)格來練習(xí),并且我爺爺是根據(jù)元代大儒程端禮的《程氏家塾讀書分年日程》來練習(xí)的。”
對此,陳文驊還真不太了解,“怎么說?”
于是,蘇亦說道,“小學(xué)習(xí)寫字,必于四日內(nèi),以一日令影寫智永千文楷字。如童稚初寫者,先以于昂所展千文大字為格,影寫一遍過,卻用智永如錢真字影寫。每字本一紙,影寫十紙。止令影寫,不得惜紙于空處令自寫,以致走樣,寧令翻紙,以空處再影寫。如此影寫千文足后,歇讀書一二月,以全日之力,通影寫一千五百字,添至二千、三千、四千字,以全日之力如此寫一二月乃止。必如此寫,方能他日寫多,運筆如飛,永不走樣……”
頓時,陳文驊恍然。
“果然,下了苦功夫啊!”
隨即,他又感慨,“之前在文物出版社,王戴文主任,還曾經(jīng)感慨你為‘朱門高徒’,當(dāng)時我還有些疑惑,現(xiàn)在看來,估計是王主任看到你的字體之后,才會有此印象。”
元代程端禮的《程氏家塾讀書分年日程》,其實就是宋代朱熹“朱子讀書法”的衍生物,使之形成條理清晰的規(guī)章。
這種朱熹理念的踐行者跟推廣者培養(yǎng)出來的弟子,說一句朱門高徒也不為過。
對此,蘇亦能說啥?
聽到“書院小二松”都能聯(lián)想到魯迅先生“兩株棗樹”的天才,從程端禮聯(lián)想到“朱門高徒”,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議之事。
……
其實,對于蘇亦的快,感受最強烈的人,不只是陳文驊,還有《文物》編輯部的編輯小張。
小張,全名張志生,三年前,從北大歷史系畢業(yè),被分配到文物出版社,到目前為止,還是一個新人。
前幾日,蘇亦在《文物》編輯部的研討會,就是他擔(dān)任的記錄員。
之所以讓他充當(dāng)記錄員,就是因為他主要負(fù)責(zé)跟蘇亦對接的編輯。當(dāng)初之所以選擇讓他蘇亦對接,就是考慮他北大考古專業(yè)畢業(yè)的。
研討會結(jié)束還不到一周的時間,在編輯部王主任的催促之下,這一天,一大清早,張志生就騎著二八大杠從故宮城隍廟的文物出版社朝著西郊的北大燕園趕。
因為沙塵暴的緣故,張志生跟前幾天的蘇亦一樣,從單位趕到北大的時候,也花了兩個多小時,不過他跟蘇亦不一樣,他是地道的京城人,這種天氣出行,對于他來說,也司空見慣了。
作為北大考古專業(yè)畢業(yè)生,回到母校,就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樣。
一進(jìn)入校門,他就直奔文史樓二樓考古教研室辦公室去拜會師長。
這年頭,就算北大的老師,想要在《文物》發(fā)表文章也不容易,因此,他這個身份給他非常大的便利性。
也讓北大的師長,對他熱情得有些過分。
比如,教授舊石器時期的呂遵鍔就打趣道:“小張,是不是我的文章又出問題了啊?”
張志生聽到這話,就笑起來:“呂老師,您太抬舉我了,就算是您的文章出問題,我也看不懂啊!”
呂遵鍔笑道:“好家伙,說明你小子,當(dāng)初在我的課堂上,不好好學(xué)習(xí)啊!”
呂遵鍔是研究舊石器時期考古的,就算有文章也不會發(fā)表在《文物》上,要發(fā)也會發(fā)《考古》或者《考古學(xué)報》,因此,也只有他有這個閑情逸致會跟張志生開玩笑了。
玩笑過后,呂遵鍔也好奇張志生的來意,“你是來找鄒老師的嗎?”
他口中的鄒老師,就是北大考古“五虎上將”之一的鄒恒。
對方是教商周考古的,這段時間,因為《商周考古》出版的問題,沒少跑文物出版社。
張志生說:“鄒老師的書,責(zé)任編輯是出版社的沈編輯,可不是我,我想找鄒老師也沒機會呢!”
這個時候,剛回到辦公室的鄒恒幫腔道,“小張,應(yīng)該是過來找俞老師的!”
這段時間,北大考古專業(yè)經(jīng)常跑文物出版社的老師,也不僅僅有鄒恒,還有俞偉朝。
卻沒有想到張志生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是過來找蘇亦的!”
呂遵鍔跟鄒恒的第一個反應(yīng),蘇亦的文章又出現(xiàn)變故了。
這段時間,要說北大考古,最重大的考古成果是什么,那肯定就是蘇亦參與發(fā)掘的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了。
這小子,一不小心就挖出一個萬年前稻作遺存,這事,教研室內(nèi)部,想要低調(diào),都低調(diào)不起來。
可以說,教研室的兩位主任,為了蘇亦的文章能夠順利發(fā)表,可是沒少忙乎。
前幾天才把俞偉朝跟蘇亦喊過去文物出版那邊,今天責(zé)編張志生還親自過來了。
不出事,才見鬼呢!
然而,張志生回答,卻完全出乎兩位老師的意料。
“是好事,兩位老師不要多想!”
“啥好事?”
相比較鄒恒,呂遵鍔卻沒有那么矜持,直接發(fā)問。
張志生說,“我們王主任讓我過來,找蘇亦約稿!”
“約稿?”
“文章不是才過審嗎,咋又約稿了?”
這話,把兩位老師都給整不會了。
文章還沒刊登呢,又過來約稿了。
啥時候,《文物》這邊缺稿件了?
難不成全國考古文物系統(tǒng)的專家學(xué)者,都集體擺爛了?
張志生知道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清楚,是沒法脫身了。
于是,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后,呂遵鍔跟鄒恒兩人面面相覷。
事情的重要性,似乎再一次刷新他們的認(rèn)知。
蘇亦這小子,搞出來的成果,超乎他們的想象啊!
呂遵鍔笑罵道:“蘇亦這個臭小子,那天去文物出版社,發(fā)生那么多事情,他都沒告訴咱們,太過分了。”
鄒恒倒是理解,“文章還沒發(fā)表,估計,他也不好意思多說。”
隨即,呂遵鍔望向張志生,笑道:“小張,你可能來晚了!”
張志生疑惑,“蘇亦現(xiàn)在不在學(xué)校嗎?我一大清早,就從單位趕過來了,沒有想到還是來晚了!”
心中郁悶不已,都怪這該死的沙塵暴。
呂遵鍔卻搖頭。
看著他的目光有些耐人尋味。
張志生都給看蒙了!
鄒恒忍不住了,說:“前幾天《考古》的安主任就來過一次了,好像也是跟蘇亦約稿!”
啥玩意?
還不到一周,我就來晚了?
這個答案,直接把張志生搞懵比了!
腦袋有片刻宕機!
恢復(fù)思考過后,張志生就直呼完蛋。
王主任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蘇亦的稿件,果然被《考古》的安主任截胡了!
張志生有些憤慨,安主任太不講江湖道義了,堂堂一個大主任都跑過來跟我搶稿子,還給不給年輕人條活路啊!
他可是一個文物出版社的新人,好不容易因為北大的香火情,成為蘇亦的責(zé)編,還想跟蘇亦保持長期的合作關(guān)系呢。
沒有想到,第一次出門約稿,就被截胡了,這算什么事情啊!
我回去該怎么給王主任交代啊!
隨即,張志生就覺得不對勁。
這才一周不到的時間啊,蘇亦的稿件就寫完了?
不會這么快吧。
還有希望!
這個時候,他也坐不住了,連忙問道,“兩位老師,知道蘇亦現(xiàn)在在哪里嗎?”
呂遵鍔有些同情地看著他,“蘇亦,就在三樓閱覽室,這小子,只要沒有課,不是在閱覽室就是在圖書館。”
說著,還拍著他的肩膀,“去吧!”
張志生連忙告辭,客套的話,也沒有多說了。
看著他消失在辦公室的大門,呂遵鍔望向旁邊的鄒恒,感慨道:“沒有想到蘇亦這小子,才到咱們北大不到半年,就搞出那么大的動靜。”
“這誰能想到呢!”
呂遵鍔笑道:“老鄒,是不是有些后悔,沒能把這小子收入門下啊!”
鄒恒瞪了他一眼,“你就不后悔嗎?”
這家伙,就知道在人傷口上撒鹽啊!
其實,他后悔也沒用,今年還沒有評上副教授,他根本就沒有招收研究生的資格,不像呂遵鍔,這家伙雖然也沒有評上副教授,但是北大就只有他一個研究舊石器時期考古,因此,被破格招收研究生。
去年,考古專業(yè)五個研究生,其中,就有一個研究生拜入他的門下。
因此,要說后悔,他也后悔。
這樣的好苗子,誰不心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