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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國內考古學有幾派?

安之敏跟蘇亦約稿不是第一次了,昨天在《文物》編輯部就曾跟他約稿。

然而,那是非正式約稿,更多是一種意氣之爭,主要是為了膈應一下王戴文。

沒法子,老王確實不是東西。

自己不想擔責任,就把他拉過去當審稿專家,目的就是讓他背鍋。

那種情況下,安之敏當面撬墻腳,就是給對方上眼藥。

只是蘇亦也沒有想到,對方來真的。

才過一天晚上,就直接殺到北大來找他約稿,這效率也太高了。

有這么看重自己嗎?

很快,蘇亦就得知原因。

“這一次,你們決定把萬年仙人洞遺址的發掘成果發表在《文物》上,而不選擇我們《考古》,確實是我們工作的失職。”

說到這里,安之敏嘆了一口氣。

“夏先生一直在所內提倡科學技術在考古領域上的運用,59年的時候,還是副所長的夏先生,把仇士華夫妻從原子所調到考古所。

就是計劃在國內開創碳-14測年技術實驗室,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到65年,才建立起國內第一個碳-14年代學實驗室。”

突然提及夏先生,難不成是被對方責備了?

安之敏不說,蘇亦也沒問。

但對方肯定不會無的放矢。

“這些年,包括你們北大在內,陸續有很多學術機構也都成立碳-14實驗室,這就說明,科學技術在我們考古或者很多領域上,都是有廣泛地運用的。

同樣,我們考古學想要獲得長久的發展,就必須有更多自然科學背景的人才投身其中,比如,地質所的周坤叔,以及跟你合作的植物所孫香君。

但他們都不是我們考古人,考古學的科技化,要是能夠以我們考古人來引領,是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的。

因此,我希望,你后續要寫關于科學技術方面在考古學運用的文章,首先要考慮發表在《考古》上。”

蘇亦恍然!

歸根到底,還是搶文章的事情啊。

當然,也不僅僅是這個,往深地講,就是關于話語權之爭。

夏鼐先生提倡考古科技化或者說科學考古學,因此,他推動碳-14實驗室的建立。

然而,想要考古學長久發展,僅僅是碳-14鑒定技術是不行的。

蘇亦這一次,之所以會選擇孢粉分析來推測仙人洞稻作遺存的年代,就是因為碳-14,完不成這個方面的鑒定,只能依賴于孢粉分析。

顯然,安之敏或者他背后的夏鼐先生,都希望由考古人來主導。

這一次,蘇亦把文章發到《文物》,就開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頭。

安之敏承認是他們的工作失誤。

現在,他就是過來亡羊補牢的。

其實,這還涉及國內考古學派的問題。

不是南派北派,也不是英國學派以及法國學派,而是民國時期流傳下來的,三大流派。

一是曾經以李濟為首的“科學考古派”;二是以金石學家馬衡為代表的“傳統考古派”。

很多人都疑惑,馬衡明明是參與創立了中國最早的考古研究機構———北大國學門考古學研究室和中國考古學會,并且從事了一系列的考古活動。

但是為啥在考古學史上,他的地位和聲勢并不高呢?

全因為他秉承的傳統跟史語所的科學考古不同。

他們是金石學過度到考古學的本土考古學派,跟接受西方近代考古學影響的李濟、梁思永等人不一樣。

而,偏偏建國以后,考古所就是以夏鼐跟梁思永主導的科學考古學派。

他們都保持著民國史語所的傳統。

除了他們兩派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派,那就是以郭沫若以及尹達開創的“馬克思主義考古學”,因為國情,建國后作為正統,影響力延續后世,仍未消失,當然,這一派也沒有真正搞起來,至少不少北大考古專業的老教授不認可這一套。

當然,建國后,傳統考古派近乎消亡。

剩下的就是科學考古派,馬克思主義考古學派,以及以蘇秉崎為首的,從50年代末開始冒頭,未來逐漸成為主流的“中國學派”。

為啥會成為主流,那是因為從 50年代起,參加考古、文物、博物館和大學教育的考古專業人員,基本上都是蘇先生直接或間接的學生。

當然,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會成為主流,除了人多勢眾之外,還因為蘇先生的學術思想更加符合當下的國情。

每一個學派,都有每一個學派的特點。

那么說了,這么多,蘇亦是哪一個學派的?

從學術機構來說,他毋庸置疑,屬于“中國學派”,但是,從學術思想來說,他屬于夏鼐為首的“科學考古派”。

這也是為啥,夏鼐先生看他的文章之后,會對他青睞有加的原因。

然而,蘇亦當初發文章的時候,肯定不會想那么多,就是想著,怎么樣才容易過稿。

此刻,面對安之敏,蘇亦苦笑:“但是,我想寫的文章已經寫完了,短時間內,已經沒有文章要發表了!”

安之敏笑道:“不,你還有!”

啥?我有沒有,我不知道嗎?

難不成,我可以有?

很快,他就知道了!

是的,他可以有!

安之敏說:“你之前在文物出版社的時候,不是說你們這一次發掘,還采用了浮選法嗎?甚至,大家還說你是國內第一個采用浮選法的考古人,填補國內空白。這種情況之下,我覺得你有必要把這方面的文章寫出來。”

好家伙,敢情,對方打的是這個主意啊!

對于蘇亦來說,這其實沒啥難度的。

于是,他問道:“這個沒有問題,要幾篇?”

他這個問題,卻把安之敏搞不好了。

旁邊,始終一言不發的宿柏,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好好說話!”

安之敏卻笑道:“老宿,你不要搗亂!”

宿柏:“……”

蘇亦憋著笑!

察覺導師不善的目光,蘇亦連忙解釋,“是這樣的,浮選法就是一個植物遺存的采集方法,跟孢粉采集方法,差不多。浮選的結果,還是要靠碳-14鑒定。

我可以寫《江西萬年仙人洞遺址浮選結果及分析》,然而,國內學界大部分人都還沒有搞明白浮選法是怎么一回事,因此,想要大家搞清楚,就必須像周坤叔寫的《花粉分析法及其在考古學中的運用》一樣,寫一篇《浮選法及其在考古學中的運用》!”

聽到這話,宿柏忍不住了,“做學問,你就這樣偷懶的嗎?連文章名字都照搬別人的!”

嚇得蘇亦連忙改口:“那就換成《考古發掘回收植物遺存的方法之一——浮選法》!”

這一次,輪到安之敏笑了。

宿柏原本板著的臉也紅起來了。

沒法子,他也意識到自己是雞蛋里挑骨頭。

可看著這臭小子,這漫不經心的態度,他就來氣。

寫幾篇文章這個問題,對于安之敏來說,根本就不是個事。

“你能寫幾篇就寫幾篇,寫完就給我,只要文章沒有問題,多少都可以發。”

“您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誰讓你是天才呢!”

至此,正事也算說完。

蘇亦也該告辭。

臨走前,宿柏忍不住叮囑,“寫文章,要認真仔細一些,需要什么資料,咱們北大沒有的,你就找我,不管是文物局,還是考古所那邊,我都可以幫你找。”

這話,又涉及國內考古三位一體的話題。

高校考古以北大為首,文物系統以國家文物局為首,科學院系統以考古所為首。

這三個機構,都有自己的圖書資料室,而且,大部分的內部參考資料,是需要親自上門查閱的,沒有師長推薦,蘇亦想查閱另外兩家單位的內部資料,想都別想!

安之敏說:“如果需要的話,小蘇,你可以給我列一個清單。不過浮選法方面的資料,植物所跟北農那邊估計都比我們豐富。”

蘇亦連忙說道:“資料方面,之前在中大跟華農,就已經找好了。其實,相關的資料,我都已經在整理之中了,文章很快就可以寫好。”

這個時候,宿柏說道:“到時候,你文章寫好了,拿過來我看一下。”

“好的!”

說完這事,蘇亦終于可以離開了。

不知道為啥,跟自家導師聊天,總感覺有些心虛,只能怪宿先生氣場太強了。

屋內,望著蘇亦消失的身影,安之敏笑道:“你平時,對你的愛徒,都這么嚴厲嗎?”

宿柏嘆了一口氣,“這小子,我都不知道怎么教,似乎很多知識,他一點就通,我這個導師近乎擺設。”

安之敏說,“這很正常,人家家學淵源,才上初中,就有華農廣外兩大高校的教授保駕護航,而且,我覺得小蘇的話,還有所保留。”

宿柏說:“正常,他爺爺是新會一中的老校長,特殊年代,保護了很多老人,他們新會自古多讀書種子,這是有傳承的。

因此,蘇亦這孩子從小就在這種氛圍之中成長,自然受到熏陶。

再加上他本人又非常有主見,知道自己想要啥。咱們很多人走上考古這條路都是陰差陽錯,但是他不是,他很堅定。

甚至當初鄧主任跟蘇主任要收他為弟子,他也不答應,有時候,我也搞不懂,他為什么一定要選擇我當導師。”

安之敏笑道:“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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