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詩歌與想象:愛默生詩集
- 黃宗英編譯
- 1134字
- 2025-04-28 16:45:51
個別與全體[1]
田野上那身披紅色外衣的農(nóng)民,
不知道你在山頂上朝下看什么;
小母牛在農(nóng)場地里哞哞地叫著,
遠處聽,不是要陶醉你的耳目;
教堂司事正午鳴鐘報時的時候,
認為偉大的拿破侖不可能停下
他的坐騎去傾聽那悅耳的鐘聲,
部隊繞過了遠處阿爾卑斯高地;
你并不知道你的存在給鄉(xiāng)鄰們
帶來了什么樣重大的信念沖擊:
宇宙萬物相互依存,不離不棄;
孤立之物不但不美,而且不善。
我想那麻雀之聲定是天籟之音,
鳥兒棲息榿樹枝頭,黎明歌唱;
傍晚,我連鳥帶巢,挪回家中,
它唱著同一首歌,可不再悅耳,
因為我沒有搬回那溪水與藍天;
它唱給我聽,可它們唱給我看。
沙灘上的精美貝殼,琳瑯滿目;
海面上的層層浪花,滔滔不絕,
讓清香的珍珠發(fā)出鮮美的光澤;
那野蠻咆哮的大海,洶涌澎湃,
卻把貝殼珍珠安全地交托于我;
我擦去它們身上的雜草和泡沫,
并將這些海生的珍寶帶回家去;
但這些可憐難看、惡臭的東西,
已經(jīng)把它們的美留在了沙灘上,
陪伴太陽、沙灘和野蠻的浪濤。
情郎望著他那婀娜多姿的情人,
仿佛她飄蕩在一群群少女之中,
并不知道她身穿美麗的盛裝已
平靜地融入潔白純真的唱詩班。
最后,她來到了他的隱居之處,
就像那只小鳥從樹林飛進鳥籠;——
它迷人的色彩與生機蕩然無存,
一位溫順的妻子,但失去美麗。
然后,我才說出:“我渴望真理;
美不過未成熟兒童的一種欺詐;
我把它留給了青春游戲的記憶?!薄?/p>
當(dāng)我振振有詞之時,我腳下的
一棵石松卷起了它美麗的花冠,
給枝繁葉茂的石松繡上了花邊;
我深吸了一口紫羅蘭花的芬芳;
身邊聳立著一棵棵橡樹和黃松;
地上鋪滿了一片片松球和橡果;
我頭頂著直入云霄的永恒蒼穹,
不僅充滿光明,而且充滿神性;
我一次次看見,也一遍遍聽見
那流水的澎湃,那鳥兒的晨啼;——
美從我的各種感覺中悄然而來;
我讓自己順從了這完美的全體。
[1] 編譯者注:《個別與全體》(“Each and All”)這首詩最早于1939年2月發(fā)表于超驗主義雜志《西部信使》(Western Messenger),后來收入愛默生《詩集》(Poems,1847)和《詩選》(Selected Poems,1876)。全詩共51行,不分詩節(jié);表達了愛默生關(guān)于宇宙萬物內(nèi)部相連的哲學(xué)思想;詩人的靈感直接來自德國理想主義哲學(xué)家歌德的一首題為《一個和全部》(“Eins and Alles”)的詩歌。歌德的這首詩歌英文題目為“One and All”,于1839年4月發(fā)表于《北美評論》。1830年前后,愛默生寫的詩歌數(shù)量不多,且絕大多數(shù)是一些個人內(nèi)省的抒情短詩。在《個別與全體》一詩中,愛默生用四音步偶句(four-stress couplet)的詩歌形式,生動地再現(xiàn)了他孩提時在海邊游玩的一次經(jīng)歷。在1834年5月16日的日記中,愛默生記錄了當(dāng)時的情境:他當(dāng)時對沙灘上那奇形怪狀、色彩斑斕的貝殼是如此癡迷,以至于拾起了許多貝殼并把它們帶回家去,可是一到家,他便發(fā)現(xiàn)那些可愛的貝殼變得干癟癟的,難看死了。后來,作為一位作家,愛默生把這次經(jīng)歷給他的啟示稱為“創(chuàng)作”:美不是孤立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