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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兩河流域及其周邊遠古族群

從人類起源上來說,西亞是一片后開發的地塊。真正的人類起源地,是與西亞相對的東非。古生物學家大都認為,人類起源于東非大裂谷。在那里,古猿迫于環境的改變,不得不從森林走向草原,從爬行變為直立,逐漸演變成了人科動物。

圖1-2 露西的化石骨骼

圖片來源:本書實物圖片,如無特別說明,皆來自維基網站。

1974年,考古學家在埃塞俄比亞發現了一具殘缺的骨頭化石,歸屬人科,取名“露西”(Lucy)。露西約生活于320萬年前,身高1.07米,去世時十多歲,可能是從樹上掉下來摔死的。自從進入考古學家視野,她就被當作了人類老祖母,游客到訪埃塞俄比亞,一般都會瞻仰一下露西的“尊容”。

1992年,考古學家又從埃塞俄比亞發現了更完整的人科女性化石,取名“阿爾迪”(Ardi)。阿爾迪比露西更早,大約生活于440萬年前。與露西相比,阿爾迪身高約在1.52米至1.68米之間,在當時可謂“大個”。她已經與黑猩猩分離,能夠直立行走。

2002年,考古學家在中非乍得再次發現一個頭骨化石,距今700萬年,將人科歷史又提前了260萬年。這個名為“圖邁”(Toumai)的化石,是目前發現的最早的人科動物。

嚴格地說,無論圖邁、阿爾迪還是露西,都是南方古猿,距離現代人類關系很遠很遠。如果將她們放到現在,沒人覺得會是人。到了250萬年前,南方古猿中的一支,才慢慢進化出人的模樣,學界稱為人屬(Homo)。

這些人屬不僅能夠直立行走,而且腦容量急劇增加,能夠打磨簡單的石制手斧。他們憑著簡單的工具在東非大裂谷風餐露宿,有生有滅,不絕如縷,倒也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可惜,世事多變,自然無常。177萬—185萬年前,非洲環境急劇惡化,容不下那么多動物吃喝拉撒。部分已經進化為直立人的匠人屬決定離開家園,向外尋找新世界。匠人是直立人的一個亞種,或者說直立人的后裔之一。這些匠人走啊走啊,一路向北,經過北非,進入了西亞、東亞、歐洲。沿途有人留下來,逐水草而居,有人繼續四面八方遷徙,散落于歐亞大陸。

以前,學界公認的非洲以外最古老人類遺存,位于格魯吉亞的德馬尼斯,時間大約為185萬年前。2018年7月,朱照宇等人在《自然》發表的一篇文章,根據陜西藍田新發現的石器,將非洲以外人類最古遺存的時間提前到了212萬年前。

不過,讓人驚奇的是,走出非洲的遠古人類,似乎并不比留在東非的人類進化更好。100萬年前,歐亞大陸的匠人沒有什么質變,留在非洲老家的匠人竟然又升級換代,出現了新一輪腦體革命,進化為學者所謂的“早期智人”。過了20萬年,這些早期智人也步前輩后塵,輾轉遷徙到歐亞大陸另謀出路。天長日久,演化為不同的人種,散落在歐洲的,成為尼安德特人;散落于亞洲的,成為丹尼索瓦人;留在非洲的,叫作羅德西亞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出來尋找新世界的早期智人,又碰到了自然災難。根據美國學者斯坦利·安布羅斯(Stanley H.Ambrose)提出的多峇巨災理論(Toba catastrophc theory),7萬—7.5萬年前,印尼蘇門答臘島上的多峇火山超級大爆發,令全球溫度在此后數年間下降3—3.5℃,北半球甚至下降了10—15℃。不用說,歐亞大陸上的早期智人,無論是歐洲的尼安德特人,還是亞洲的丹尼索瓦人,大多成為氣溫驟降的犧牲品,消失在了漫天冰河中。倒是非洲的羅德西亞人,憑借氣候優勢得以幸存。

非洲早期智人的幸運,還不止于此。事實上,早在多峇火山爆發以前,具體地說是距今20萬年前,羅德西亞人就升級換代,更上一層樓,進化為學界所謂的“晚期智人”。晚期智人的心智已經接近現代人類。他們先是學會用獸皮做衣服,人工取火,埋葬死人;若干年后,又學會打磨石器和骨器,修建房屋,從事繪畫、雕刻等。男人和女人,也開始分頭謀取食物。

7萬年前,當歐亞大陸上的早期智人,由于氣候驟降而陸續消亡后,非洲晚期智人開始向外遷徙。有的渡過紅海,沿著印度洋北岸,進入南亞、東南亞,甚至到了澳大利亞和太平洋島嶼;有的則經由埃及進入西奈半島,一路北上遷徙至巴勒斯坦、黎巴嫩,直到高加索及其北邊的歐亞大草原。

渡過紅海向東走的那一批人,先后成為東亞人、東南亞人和太平洋島人,從西奈半島一路北上的智人,更是枝繁葉茂、開花結果,散落到歐亞、美洲大陸各處,成為現代人類的絕對主力。

圖1-3 早期人類遷徙示意圖

現在,古生物分子研究者大都認為,從非洲走出來的晚期智人,是當今世界各地人種的共同祖先。其他人種或者陸續滅絕,或者被晚期智人歸化,僅在現代人類身上留有微量基因。換句話說,現代五顏六色的不同種族,其實都是非洲晚期智人的后裔。

20世紀80年代,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威爾遜遺傳研究小組甚至認為,全人類的線粒體DNA基本相同,從邏輯上說,應該都是從同一位女性祖先那兒遺傳下來的。說得通俗點,現代人類都享有同一位老祖母的基因。到目前為止,古生物分子學家還沒有找到一個反例,證明人類不是來自非洲智人。

基于這個解釋體系,讓我們再聚焦到兩河流域內外的古人類。幾萬年前的人類遷徙不像現代出行,有車、有水、有糧、有規劃。那時的古人,估計都是赤手空拳,頂多帶個石制手斧,饑餐露宿,走路完全靠腳邁,吃飯完全靠手采,哪里有吃的,就在哪里停下來。

有的人走下東非高原,到了蘇丹、埃及,累得不行,就地謀生了;有的人經由西奈半島,進入狹長的迦南,覺得可以忍受,以此為家了;還有的人,繼續向北進入敘利亞、兩河流域、小亞細亞、高加索,或者向東深入阿拉伯綠洲,過起了畜牧生活。

到底什么人留在了埃及,什么人留在了西亞,今天不得而知。考古學家只知道,十多萬年前,以色列就有智人生活;幾萬年前,古老的尼安德特人也曾在那里停留。這兩種古人類,可能還發生過短暫交錯,生下過混血孩子。以色列是早期各路人種游蕩的交叉點。

至少上萬年前,從以色列到安納托利亞高原,已經出現了人類定居點。巴勒斯坦境內的耶律哥(Jericho),號稱建城一萬年,不是沒有一點道理。根據考古學家研究,1.1萬年以來,耶律哥始終有人居住。安納托利亞高原東部的哥貝克力(Gbekli Tepe),也發現了距今1.2萬年的人類遺跡——巨大石塊陣。

這表明,上萬年前,從今天以色列到土耳其東部的狹長地帶,以及東鄰的阿拉伯半島,已經分布著定居人群,具體是什么人,目前不能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此后幾千年,這些地方人滿為患,不得不向其他地區,尤其是向人煙稀少的兩河流域遷徙。

最遲到公元前6500年,人類已經從地中海東岸,順著兩河向東南推進,來到今天伊拉克南部,創造了哈蘇納—薩馬拉文化(Cultura Hassuna-Samarra)。五百年后,敘利亞地區短暫地出現過一種哈拉夫文化。公元前5000年左右,中下游的歐貝德文化(Ubaidian Culture)取代以上兩種文化,成為兩河流域主導。又過了500年,兩河流域南端出現了一種蘇美爾文明。

兩河流域地形比較特殊,周圍要么是山地,要么是沙漠,居民不太容易四處遷移,只能集中在一個地方,反倒使得其文化前后相繼,率先醞釀出人類文明體系。公元前3200年左右,定居在烏魯克的蘇美爾人,最早拉開了人類文明的序幕。

此時的兩河流域,高溫多雨,土地平曠,適宜耕種,比起西部高山密林或沙漠綠洲,生存條件好得多。所以,蘇美爾文明出現前后,兩河以外的族群不斷涌入兩河之間,形成了族群雜居的政治版圖。

以現在的巴格達為中心,兩河流域大體上分為南北兩大區域,南部叫作巴比倫尼亞,北部叫作亞述。巴比倫尼亞的南部,居住著蘇美爾人,北部居住著阿卡德人。亞述居住著亞述人,最初可能是阿卡德的一個分支,后來與西鄰融合,形成了獨立族群。阿卡德人、亞述人都屬于閃米特語系,蘇美爾人則是一個特殊族群,他們說的話不屬于閃米特語系,來歷不明。

公元前3000年前的兩河周邊,對我們來說是一片空白,但是從后來涌入兩河流域的族群來看,那里并非人跡罕見。在阿拉伯半島的沙漠綠洲里,深藏著原始閃米特人;在地中海東岸狹長地帶,居住著從阿拉伯半島走出來的迦南人;在敘利亞草原上,游弋著很多不知名的游牧部落,大概也是從阿拉伯游弋出來的閃米特后裔。在蘇美爾人東部、波斯灣北岸,則居住著埃蘭人。

從語言角度來說,這些迦南人、阿卡德人、亞述人以及敘利亞草原上不知名的游牧民族,都屬于閃米特語系,擁有某種血緣和文化關系?!妒ソ洝钒阉麄冋f得更親密:幸存于洪水的諾亞,先后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叫閃,一個叫含,一個叫雅弗,全世界人類都是他們三兄弟的后裔。其中,兩河流域、迦南和阿拉伯半島的居民,多被視為大兒子閃的后裔(迦南人和阿摩利人除外),非洲人被當作含的子孫,歐美白種人則被稱作雅弗的后代。

這樣說來,現在勢不兩立的以色列猶太人和阿拉伯人,應該是來自同一個祖先。按照《圣經》,他們都是諾亞第十代孫亞伯拉罕的子嗣,只不過猶太人是亞伯拉罕與妻子的后裔,屬于正宗;阿拉伯人則是亞伯拉罕與侍女的子嗣,算是偏房。所以,猶太人自我感覺比阿拉伯人高出一等。

《圣經》甚至把埃蘭人說成閃的后裔,定為親戚。事實上,埃蘭語像蘇美爾語一樣是獨立的,既不屬于閃米特語,也不屬于印歐語。埃蘭人和蘇美爾人是西亞的兩個“異類”,目前不知道來自哪里。

從蘇美爾文明時代開始,兩河以南的不同閃米特族群,每當遭遇極端天氣或災荒,便北上向兩河流域逃難。此后兩三千年,一批又一批的閃米特族群鳩占鵲巢,最終將率先走進文明大門的蘇美爾人淹沒。

如果說兩河流域下方,游弋著為數眾多的閃米特人,那么兩河流域上方,準確地說是高加索以北的歐亞大草原,則游蕩著印歐語系人種。學界有時簡稱他們為印歐人。從人種分類來說,閃米特人與印歐人都是白色皮膚,同屬高加索人種,但是由于分開太久,雙方各自形成了不同的語言體系。

關于印歐人的原住地,學界有很多猜測,有的認為在安納托利亞高原,有的認為在亞美尼亞,有的認為在印度,還有的認為在古代中國所稱的西域。目前最受認可的,是包括烏克蘭、俄羅斯和哈薩克斯坦部分領土在內的歐亞大草原。

歐亞大草原位于黑海、里海以北,距離兩河流域路途遙遠,又有高加索山脈阻隔,按說不會發生摩擦。但是,氣候變遷和人類技術發展,慢慢將這兩個地方打通為一體。

大約公元前3000多年,生活在草原上的印歐人學會了騎馬,后來還發明了馬拉車。這一技術革命,不啻讓人類插上了翅膀,從日行幾十里,驟然提高到日行幾百里,活動范圍大幅增加。

雨水充足、草原茂盛時,印歐人在大草原上自由馳騁,肯定不會跑遠路騷擾他人。但是,當氣候變冷、糧草不足時,他們就只能放棄家園,向外擴張,另尋他路。

公元前2500年以后,全球氣候遭遇小冰期,印歐人的生活無以為繼,只好驅趕牲畜,四處尋找新的立足之地。向西的印歐人走到巴爾干后分道揚鑣,有的向西深入歐洲腹地,有的向南進入希臘半島,有的向東折回小亞細亞或高加索南麓。向東的印歐人在中亞各走各路,有的翻山越嶺進入新疆,有的向西踏上伊朗高原,有的向西南進入了南亞次大陸。

公元前2000年后,這些印歐人后裔,如赫梯人、米坦尼人、加喜特人、米底人、波斯人等,先后兜兜轉轉,都成為兩河流域的覬覦者,與閃米特各個族群迎面相撞,上演了一幕又一幕生死大戰,締造了一個又一個超級帝國。

所以,自有史以來,兩河流域始終不是一個封閉世界。下方的閃米特人,上方的印歐人,不斷從上下左右涌入這一區域,蠶食這一區域,爭奪這一區域。在某種意義上,蘇美爾人之后兩河流域的打打殺殺,基本就是印歐與閃米特兩大語系的生死搏殺。

只有明白這種族群政治,才能明白兩河文明為何早熟,而又為何伴隨如此慘烈的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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