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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繼承李悝、吳起之余教

商鞅生當亂世,而其個人有從貴公子淪為家臣、從弱國出走到強國的特殊經歷,這對他以后的政治作為和思想傾向有很大影響。《史記·商君列傳》說他“少好刑名之學”。“刑”是指刑罰,“名”是指名分。“刑名之學”是指法家那套以刑罰、名分治理國家的學問。“法家”一詞在當時還沒有出現,所謂“少好刑名之學”實際上是指商鞅在青少年時期對李悝、吳起等法家先驅的思想有強烈的興趣和愛好。李悝、吳起都是魏國變法的能臣、干將,商鞅由衛入魏的經歷當然更便于對他們的思想有深刻的理解。

李悝(公元前455—前395年)是戰國前期改革運動的首倡者。他在任魏文侯相期間,主持變法,推行了一系列新政,從而使魏國最先受改革之益,成為戰國前期的首強之國。《漢書·藝文志》著錄有“《李子》三十二篇”,列在法家之首,本注:“名悝,相魏文侯,富國強兵。”可惜后來李悝的書失傳了。從現有史料看,李悝的新政主要包括四個方面。

第一,“作盡地力之教”。《漢書·食貨志》記載,“李悝為魏文侯作盡地力之教”,他指出在百里見方的范圍內有九萬頃土地,除去山澤、村落占三分之一外,還有六百萬畝耕地(相當于今十二萬公頃),如果農民“治田勤謹”,每畝可增產糧食三斗(約合今六升),反之則會減產三斗,百里見方的范圍糧食增減要達一百八十萬石(約合今三千六百萬升)。糧食增減的數額如此之大,就必須充分利用土地,精耕細作。為此做出四項規定:(1)“必雜五種,以備災害”,即必須同時雜種五種糧食作物,以備某一品種遇到災害時其他品種可以補救;(2)“田中不得有樹,用妨五谷”,即不許在田中栽樹,以免妨礙糧食生長;(3)“力耕數耘,收獲如寇盜之至”,即努力耕作,勤于除草,收獲時要像防止寇盜來搶劫那樣抓緊搶收;(4)“環廬樹桑,菜茹有畦,瓜瓠、果窳殖于疆場”,即在住宅周圍栽樹種桑,劃出菜園種植蔬菜,田頭場邊也要多種瓜果。另外,據董說《七國考·魏食貨》引桓潭《新論》,當時魏國還有在春季“農官讀法”的措施,法律規定:“春田如布平以直,夏田如鶩,秋田惕惕如寇來不可測,冬田吳、越視”,即春田要平整得像布一樣平直,夏田里的莊稼要像鴨子一樣肥滿,秋田要像防范寇至一樣抓緊搶收,冬田要像南方沒有冬閑一樣修理溝洫、積運肥料。法律還規定:“上上之田收下下,女(汝)則有罰;下下之田收上上,女則有賞。”這是用賞罰督促農民努力提高農產量。“作盡地力之教”是李悝把興農作為強國的基礎,這一思想后來被商鞅充分繼承和發展。

第二,實行“平糴”法。據《漢書·食貨志》,李悝認為,糧價太賤則傷農,農傷則國家貧困;糧價太貴則傷民(指一般糧食消費者),民傷則流徙他鄉。善于治理國家者要實行平衡糧價的“平糴”法,也就是在豐年收購一定數量的余糧,“大熟則上糴三而舍一,中熟則糴二,下熟則糴一,使民適足,賈平則止”;在災年再以平價售出,“小饑則發小熟之所斂,中饑則發中熟之所斂,大饑則發大熟之所斂”。這樣“取有余以補不足”,豐年的糧價不會太賤,災年的糧價不會太貴,從而“使民無傷而農益勸”。這是以后中國歷代王朝采取的均輸、常平倉等辦法的開端。“平糴”法旨在鼓勵農民生產,防止百姓逃荒,其打擊的對象則是搞糧食投機活動的商人。這一“重農抑商”的精神實質后來也被商鞅繼承和發展。

第三,實行“食有勞而祿有功,使有能而賞必行、罰必當”。《說苑·政理》篇載“李克”[2]對魏文侯說:“臣聞為國之道,食有勞而祿有功,使有能而賞必行、罰必當。”這就是說,國家的食祿要授予有功勞之臣,要因能授官,賞罰要得當、不失信用。魏文侯問:“吾賞罰皆當而民不與,何也?”李悝答:這是因為有“淫民”。所謂“淫民”就是“其父有功而祿其子,無功而食之,出則乘車馬、衣美裘以為榮華,入則修竽瑟鐘石之聲而安其子女之樂,以亂鄉曲之教”。李悝提出:“奪淫民之祿以來四方之士”,也就是否定世卿世祿制度,剝奪舊貴族在政治和經濟上享有的世襲特權,把四方賢能之士招來做官。這一思想以及“賞必行、罰必當”的思想在以后的商鞅變法中有充分的體現;用“四方之士”取代世襲貴族,從而在君主集權下形成布衣將相的格局,這是戰國時期官制改革的關鍵所在。

第四,制定《法經》。據《晉書·刑法志》,李悝“撰次諸國法,著《法經》”。這是我國歷史上第一部較為系統、完備的成文法典。其內容分為六篇,認為“王者之政莫急于盜、賊,故其律始于《盜》、《賊》”:《盜法》是懲治盜竊財產的法律;《賊法》是懲治侵害人身的法律;《囚法》是“斷獄”之法;《捕法》是“捕亡”之法;《雜法》是懲治輕狂越軌、荒淫奢侈、賭博、欺詐、貪污等行為的法律;《具法》是根據具體情況加重或減輕刑罰的法律。顯然,《法經》的重點是針對社會下層的,用法律手段強化社會治安,穩定社會秩序,保護私有財產,同時也對社會上層的腐化、越軌行為進行約束。這是一部維護地主階級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的法典,它成為以后歷代王朝制定法律的一塊奠基石。商鞅以后由魏入秦,就是攜帶著《法經》六篇去的。據《唐律疏議·序》,商鞅改“法”為“律”,在《法經》的基礎上制定了《秦律》。商鞅死后,《秦律》的內容逐漸增加;“漢承秦制”,對《秦律》有所繼承。因此,《晉書·刑法志》說:“商鞅受之以相秦”,“秦漢舊律,其文起自魏文侯師李悝”。

吳起(?—公元前381年)是對商鞅有重要影響的第二個歷史人物,衛國人。吳起曾學于孔子的學生曾子,初仕于魯,繼任魏將,屢立戰功,在攻占秦國的河西地區(黃河以西,北洛水以東地區)后,被魏文侯委任為西河郡郡守。他在任上嚴明賞罰,“成訓教,變習俗”(《呂氏春秋·執一》),“使士卒樂死”,“秦兵不敢東向,韓、趙賓從”(《史記·吳起列傳》)。魏文侯死后,吳起遭讒言,被魏武侯免去郡守職務,離魏奔楚,此后“魏日以削,秦日益大”(《呂氏春秋·觀表》)。吳起在楚國得到楚悼王的信任,實行變法,“明法審令”,“要在強兵”,“廢公族疏遠者”,強迫舊貴族到邊遠地區開荒,并且裁汰冗員,整頓吏治,“諸侯患楚之強”(《史記·吳起列傳》)。公元前381年,楚悼王去世,吳起被舊貴族射殺。吳起“善用兵”,有兵法《吳起》傳世,后人將其與孫武以“孫(武)吳(起)”并稱。吳起的嚴明賞罰、“使士卒樂死”、“明法審令”、“要在強兵”等等,被商鞅所繼承和發展。李悝的以興農為本,吳起的以強兵為要,是以后商鞅“耕戰”思想的主要來源。《荀子·議兵》篇說:“齊之田單,楚之莊蹻,秦之衛鞅,燕之繆蟣,是皆世俗之所謂善用兵者也。”《漢書·刑法志》也說:“吳有孫武,齊有孫臏,魏有吳起,秦有商鞅,皆禽(擒)敵立勝,垂著篇籍。”觀此可知,商鞅在軍事上也甚有才略。現傳《商君書》中有三篇軍事方面的論文,《漢書·藝文志》在“兵權謀”中亦著錄“《公孫鞅》二十七篇”(已佚)。這是商鞅深受吳起影響的結果。

《商君書》是商鞅入秦以后其本人及其后學所著,但《商君書·兵守》篇開頭講“四戰之國貴守戰,負海之國貴攻戰”,以后詳細論述了“四戰之國”如何“守戰”。秦國地處西陲,《兵守》篇所講“四戰之國”和“負海之國”均與秦國的地理環境不符。“四戰之國”當指三晉或處在大國夾縫中的宋、衛等小國。有的學者推測,《兵守》篇可能是《商君書》的編纂者所誤入,也可能是“商鞅當年入秦時攜自三晉,作為農戰改革的參考資料”[3]。如果確為后一種可能,那么商鞅在魏國或入魏之前就受吳起影響,自著或收集、研究了兵法方面的著作。

公元前362年,魏相公叔痤率領魏軍與韓、趙聯軍戰于澮水北岸,破敵擒將,凱旋。魏惠王大悅,親往郊迎,賞賜公叔痤農田一百萬畝。公叔痤辭而不受。他把能使士卒沖鋒陷陣、勇往直前的功勞歸于“吳起余教”。于是,魏惠王“索吳起之后,賜之田二十萬”(《戰國策·魏策一》)。由此可知,吳起死后,其“余教”在魏國仍有很大影響,并且受到當權者的重視。此時,商鞅正在公叔痤的門下當御庶子,而且第二年公叔痤就推薦商鞅繼承其相位。這說明商鞅在魏國變法前賢的影響下,不僅繼承了他們的“余教”,而且成長為堪以重任的將相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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