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消失以后，畫卷本體從半空緩緩飄落，死氣從中飄散，被沈原全部收聚了起來。

沒了意志控制，這些死氣失去了先前的張狂，變成了毫無攻擊性的能量。

但貿然用神力觸碰，還是會被死氣同化。

沈原思忖道：“可以留著研究研究，這死氣和神力相克，如果能利用起來，說不定在某些時候能起到奇效。”

收拾完殘局，沈原才發現身邊有點安靜。

小碑呆立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許久，祂才開口，語氣莫名：“青丘神研究本神的時候，這破畫就掛在旁邊，嘰嘰喳喳地，吵死本神了，現在它終于閉嘴了。”

說完，小碑又無言了許久。

半響后，祂才再次開口道：“壞神，我想回去一趟。”

“你想帶畫卷回青丘神那里？”

沈原猜到了小碑的意思。

“嗯。”

“你應該清楚，就算青丘神能再次點化它，活過來的也不是從前的它了。”沈原提醒道。

“本神知道。”小碑解釋道，“本神只是覺得，有必要讓青丘神知道這件事，畢竟破畫的死和青丘神一直想阻止的死氣有關。”

“這破畫就是一副單純的畫，遠比不上本神，沒有秘術可學，你不用打它的主意。”小碑補了一句。

祂繼續道：“放心，本神不會向青丘神告你的狀。”

聞言，沈原忍不住一笑。

“放心，你想離去，隨時都可以，你應該能察覺到，我已經很久沒用神國來限制你了。”

說完，沈原直接打開了神國。

經過這些日子相處，沈原早已經不將小碑當成敵人。

況且，小碑不僅給他帶來一門至關重要的秘術，更是在多場神戰中幫助了他。

小碑想回家，他不會阻攔。

哪怕可能會引來青丘神的關注。

小碑也不客氣，意志直接回歸本體。

祂控制神力，將墜落在地的畫卷收起，平鋪在了青龜背上。

“要大山派幾只守護獸保護你嗎？”沈原問。

“本神不需要！讓它留著對付這樹神吧！”

青龜抬起腳步，朝那座最高的山峰進發。

剛走了沒幾步，小碑的聲音又響起。

“壞神，本神還會回來的，你可別被死氣弄死了！”

“......”

......

去往黑澤城的路途比想象中更遠。

經過好些日子，長田在目光盡頭，終于見到了坐落在平原之上的巨大城池。

青黑色的斑駁城墻，告訴他這座城池已經在這屹立了許多歲月。

城墻之外，有一大片平原，上面種植著某種谷物。

這里已經遠離凍土，土地已經相當肥沃。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同一片曠野，谷物的豐茂程度卻不盡相同。

有的土地谷粒飽滿，洋溢著豐收的蓬勃生機。

但有的地方卻枯黃稀疏，盡顯蕭瑟之態。

還沒來得及問原因，遠處一陣吵鬧，吸引了長田的注意力。

一群人簇擁在一起，中間有一輛用兩根竹竿綁著一張躺椅組成的雙人轎子，轎子上躺著一個極為肥碩的老女人。

她是被簇擁的對象。

光憑體型，她能和百樹比一比。

過多的肥肉，導致她的面容已經扭曲。

這時，一個漢子呵罵著，一腳將一個干瘦少年踢飛。

他指著少年罵道：“誰給你的狗膽，敢攔神婆的路？想找死？”

少年一口氣還沒緩過來，旁邊就有一個更干瘦的老人爬了過來，抱著漢子的腳連連求饒。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小崽子不懂事，你大人有大量，就饒過他這一回。”

向漢子討饒之后，這老人又轉向神婆，一邊重重磕頭一邊卑微道：“神婆大人，您仁慈，求求您放過那小崽子，小的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育他......”

神婆從肉縫里擠出一縷眼神，看著被老人磕出鮮血的地面，面容一陣抖動。

她旁邊的人立即會意。

上去就是一腳，把老人踢開：“滾！老不死的狗東西，臟了神婆的路！”

老人身子本就羸弱，被這一踢，差點緩不過來。

這時，先前的少年爬到老人身邊，他內心十分憤怒，拳頭握緊。

但最終，他還是松開了手掌，語氣中帶著祈求：“我們......我們只是想求神婆賜點雨水......我家的莊稼快枯死了......”

但回應這話的，是一陣譏諷。

“這里也要水，那里也要水，憑什么你要就給你？”

“要水，可以啊，祭品呢？拿得出來嗎？”

“你不是有個姐姐嗎？叫她出來，倒是可以抵半年的雨水......”

眾人哄笑著，說著更多不堪的語句。

這里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傳到了長田耳中。

他問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那神婆是個普通人，她有這么大的權力？能決定農戶用水的資格？”

杜輝看著這幅場景，內心沒一點波瀾，他解釋道：“黑澤城的神力戰士不屑做與苦民打交道的事，所以就委托給了普通人。這神婆興許是與哪家神族附庸有關系，負責這一片的事務。”

“尋常農戶要水，還需要祭品？你們不管這些事嗎？”長田問。

“咳咳......”

杜輝一臉尷尬，答案很明顯。

“黑澤城里的神明也不管？”長田又問。

眾人沉默。

終于，有位杜家養神開口，帶著憤怒道：“這種事，那四位神明才不屑于管，因為源頭就在祂們身上！”

“胡說什么，閉嘴！”

杜輝趕緊呵斥。

“繼續說。”

長田無視了杜輝。

這養神看了杜輝一眼，咬著牙，繼續開口：“黑澤城周圍的山神河神早就被清掃干凈，權柄集中到了四位神明身上，但祂們平時都在沉睡，由神族管事。神族制定了規則，普通人無論想要什么，都需要付出代價！”

“神族們掌控了一切，城內各種淫邪祭祀，生靈活祭，但神明從來不管。”

長田皺起了眉頭，他原以為，城池代表文明，沒想到里面依舊野蠻。

另一個養神突然開口：“其實也不是所有神族都這樣，女夷神族還是挺好的。”

“你們是女夷神族的附庸嗎？”長田問。

“額......不是。”杜輝有些尷尬。“我們依附的是占林神族。”

長田明白了。

他走到那少年面前，將他和老人扶起。

神婆的人剛想怒斥，但剛才說話的養神已經出手了。

長田看向黑壓壓的黑澤城。

“看來，這里已經很久不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