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放下茶杯，瓷底與黑檀木桌面相碰發出脆響。

他取出記憶水晶，當精神力注入，北境的見聞化作流光在兩人之間流轉。

記憶結合講解，那些冰窟中扭曲的能量脈絡、霜痕裂隙詭異的結晶化傷口還有戰斗場景，都在精心編排的敘事中顯得合情合理。

“......最后我靠著次元袋里儲存的地脈晶核引發大爆炸，勉強解決了那只被寄生者稱作‘蜈龍’的有翼蜈蚣。”

艾倫的敘述在關鍵處戛然而止，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劫后余生的疲憊。

他垂下眼簾，聲音低沉：“可惜米洛他們......”

維勒登一直在默默傾聽，此刻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節奏緩慢而規律。

壁爐的火光在二環巫師棱角分明的消瘦面龐上投下變幻的陰影。

“有時候，活下來就是最大的收獲。”

維勒登合上那本厚重的典籍，皮革封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說說你的收獲？“導師突然轉移話題問道，六重瞳孔中閃過一絲探究的光芒，“除了那些顯而易見的。“

艾倫知道導師問的不是物質上的收獲，而是更深層的領悟。

他謹慎地組織語言，挑著不容易出錯的方面大致說了說自己的見聞。

“我見識到了銀月學派對空間巫術的獨特理解，他們的符文構建思路與我們有諸多不同......“

在艾倫敘述了約莫十來分鐘后，維勒登微微頷首，似乎對這段回答還算滿意。

他站起身，黑袍在火光中泛起暗紅色的光澤。

“既然已經二級學徒，“導師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你也該開始著手為真理圓環的雛形做準備了。“

艾倫心跳略微加快。

真理圓環——這是每個巫師構建自身力量體系的核心。

“我記得在招收學徒時提到過，學徒可以自主選擇感興趣的課題，你有什么方向？”

維勒登的聲音在書房內回蕩，六重瞳孔在燭光下泛著微妙的光澤。

他貼心地補充道：

“你的師兄師姐們，亨德勒選擇了使用藥劑等手段壯大星靈體為主，馬林選擇參考騎士和深紅秘境的做法磨練元靈體，

凱瑟琳選擇的則是結合銀月學派的預言巫術和我的研究成果擢升奧靈體。”

“之后，科林選擇的是較為正統的通過解析規則壯大星靈體，羅娜則是走上了和亨德勒類似的道路”

維勒登，六重瞳孔中倒映著認真傾聽的艾倫的面龐

“現在，輪到你做決定了”

看似是開放的詢問，但艾倫能感覺到，導師心中早已有了預期的答案。

不過艾倫并不打算直接應承這一答案。

“導師，我希望在靈魂本質與能量生物的共生機制方面作一些研究，靈感來自于我在北境遇到的一些奇特的能量生物。”

他抬起眼，銀灰色的瞳孔映照著維勒登六重瞳孔的微光。

“這些生物具有靈魂反應，卻沒有血肉生物的實體。如果能夠解析這種存在形式并試著產生這種生物，或許能彌補巫師在便攜傀儡領域的短板......“

當然，這些話大部分只是托詞。

實際上做出這一考慮的緣由，源于金手指帶他進入的那一片靈性世界。

自己今日的成就，很大程度上離不開金手指的幫助。

而接下來正式巫師需要解析規則加速真理圓環的構建，那一方近乎獨屬自己的秘境無疑會給自己更深入地理解這個世界的本質以極大方便。

從各方面看，對于靈界的探索都不應該停下，接下來的課題自然應該圍繞這個進行考慮。

而如果要干掉紫晶鑰匙打開的門后面那條蛇怪，研究此類事項也或許能找到克制它的方法。

更現實的是，維勒登導師那雙能看透虛妄的六重瞳孔始終如影隨形。

若繼續頻繁進入靈界，難免會留下蛛絲馬跡。

但若是借著研究能量生物的幌子制造能量波動，那些自己通過儀軌進入靈界引發的波動便能順理成章地歸入實驗事故。

就像北境獵人會用松枝上的雪掩蓋自己的行蹤，他需要這樣的偽裝。

“更重要的是，“艾倫調整呼吸，讓語氣顯得更學術化，“這類研究或許能揭示靈魂與能量的轉換規律。銀月學派的長老曾暗示，某些古代遺跡里存在類似的......“

“有趣的選擇。”在聽完學徒的陳述后，導師最終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艾倫從未聽過的興味，“看來銀月學派給了你不少啟發。”

他站起身，黑袍在壁爐的火光前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明天開始，你可以使用東側的那間實驗室。那里有你需要的基礎設備。”

“每月二十顆標準魔石的額度，需要特殊材料就去找科林登記——現在實驗室的日常事務歸他管了。“

“還有，記得每周日來匯報進度。能量生物......很容易引發意外。”

艾倫望著導師走向書房的暗門，急忙起身追問：“關于靈魂擢升儀軌的改進...“

暗門開啟的剎那，陰冷的風夾雜著防腐劑氣味撲面而來。

維勒登的身影已在甬道盡頭變得模糊，飄來的話語仿佛來自深淵。

“等你構建出真理圓環再談這個。“

隨著橡木門被輕輕合上，門軸發出細微的吱呀聲。

艾倫若有所思，等到自己構建出真理圓環后，兩人都不知道如何天南海北了，談何再說。

導師對儀軌話題的回避態度頗為耐人尋味——是上報審批出了問題？還是另有隱情？

艾倫一邊思考一邊走出導師的書房，這時已經是午后，實驗室的人都吃飯去了。

他穿過中央廣場時，遠處傳來學徒們放課后的談笑聲，夾雜著羊皮紙卷軸收攏的沙沙聲。

中央廣場上，一群灰袍學徒正圍著野性庭院的商隊討價還價。

鐵籠里的雨林猿猴突然暴起，布滿怪異青鱗的前爪重重拍在欄桿上，嚇得幾個年輕學徒連連后退。

商隊首領咒罵著揮動馴獸鞭，鞭梢迸發的電光在皮毛上格外刺眼。

艾倫加快腳步，靴底碾過廣場上蝕刻的圓環圖案。

當他轉過噴泉時，背后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

商隊某個鐵籠的鎖扣迸出火花，籠門在眾人驚呼中緩緩滑開。

但艾倫沒有回頭。

他知道，有些東西就像那些躁動的雨林生物，最好永遠關在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