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劍劃過的軌跡看似平平無奇，在艾倫看來，卻精準地貫穿了對方身上的明滅節奏最強的節點。

暗紫色光膜隨即被如紙般捅破，短劍順勢插入其胸腔。

“你......”

祭司的驚愕凝固在臉上，艾倫又是兩鏢刺入其眼眶。

他在黑荊棘領利用金手指帶來的洞察之能，戰斗思路輕快如風、對弱點如水般無孔不入，并且習慣遠程傷人。

電光火石之間，艾倫解決敵人，順勢轉身甩出三枚淬毒飛鏢——左側敵人正要施展的術式被強行打斷。

“干得好！”

解決完眼前藤蔓的巫師學徒乘機再次揮舞短杖，飛出的冰錐干凈利落地洞穿了剩下的那個巨魔，令他哀嚎著倒了下去。

在兩個巨魔倒下后，剩下的幾頭巨狼發出狂吼，但已如野獸一般，失去原先那種狡詐，很快被眾人絞殺。

戰后，紅袍學徒看著滿目瘡痍的營地，咕噥道：

“大規模原生超凡種襲擊巫師種子，還出現了暗影巨魔祭司，雖然是學徒階......看來回頭這里得出新任務了。”

喬佛里拄劍喘息，帶著胸前染血的家徽微微發顫。

此戰他干掉了兩頭巨狼，代價是......兩個忠實的追隨者。

他瞥向正擦拭短劍的艾倫，喉頭滾動，最終干巴巴地擠出一句：“干得好?！?

艾倫將短劍插回皮鞘，似笑非笑：“謝謝夸獎?！?

襲擊告一段落，紅袍學徒指揮著護衛們打掃戰場，掩埋尸首。

守夜人被重新安排，艾琳游走于傷員身旁為他們敷藥，其他的巫師種子則被趕回去休息。

紅袍學徒讓一眾巫師種子留下了姓名，承諾會在此戰的戰利品變賣后將相應份額送至他們學院。

在返回帳篷的時候，布里婭不知何時走到了沉思的艾倫身邊。

“托勒密閣下似乎……總能在混亂中找到關鍵點呢?！?

金雀花家的小姐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但眼底閃過一絲幽芒。

艾倫聳肩：“運氣好而已?！?

他沒有繼續與布里婭交談，轉身走向帳篷。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頎長。

布里婭目送著艾倫離去，輕笑一聲，同樣轉身離去。

回到帳篷后的艾倫躺在墊子上，默默地消化著此次戰斗所得。

這算是他第一次與施術者戰斗，風格與黑荊棘領的騎士決斗完全不同。

那些巨魔施術時藤蔓舞動間能量的運行、纏繞在巨魔身上的護身術的節點明滅......它們仍在意識中盤旋，與金手指解析出的奇異軌跡莫名地重疊。

他發現自己似乎沒有凡人那種對超凡力量的敬畏，腦子里全是解析的沖動，竟壓過了一般通過穿越者應該有的對死亡的余悸。

他忽然坐直身子，冷汗順著脊背滑落——方才回憶戰斗細節時，某種熟悉的顫栗感沿著神經蔓開。

那是半年前強行解析金手指時出現過的譫妄前兆。

在最初他自行摸索金手指的應用時，出現譫妄、情緒失控和莫名其妙的肉體創傷是常有的事。

隨著探究的熟練，在初步掌握這力量后，他僅是發現自己對開鎖和解謎有了別樣的興趣。

而現在......艾倫閉目苦笑，對真理的饑渴，這或許才是“開啟之秘“最危險的饋贈。

現在，他只希望自己的理智、人性和力量能夠跑贏這個陌生的世界。

——

點著蠟燭的帳篷里，艾琳蹲在昏迷的里斯身旁，用細麻布蘸著淡綠藥膏涂抹他肩頭的深深的傷口。

“需要幫忙嗎？”

艾琳猛地抬頭。

布里婭·金雀花正倚在帳篷門簾處，她手中的琉璃瓶盛著蜂蜜般的琥珀色液體。

“金雀花小姐......”艾琳局促地攥緊亞麻裙擺。

“叫我布里婭就好。“貴族小姐笑盈盈地坐在草墊上，“白鮮萃取液，對貫通傷有奇效——當然，比不上你們梅特倫家的秘方?！?

艾琳盯著遞到眼前的藥瓶，并未動作。

“金雀花小姐需要什么？”

布里婭將琉璃瓶放在藥箱旁，臉上帶著某種篤定的微笑：

“巫師之路需要盟友，特別是......當某些人覬覦我們價值的時候。”

帳篷外，突然傳來遠處喬佛里穿透帆布的沙啞喊聲：“我必須去！”

艾琳望著琉璃瓶表面晃動的倒影，忽然開口：“那么，需要我做些什么？”

貴族小姐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我要的是長期的互惠互利，不妨先和我聊聊你父親？梅特倫大師的技藝遠近聞名，我也很欽佩呢......“

與此同時，在兩位女士結盟的帳篷外，喬佛里不顧隊伍護衛的勸阻，執意前往遇襲的地點收殮自己侍從的遺體。

在一場突襲之后，這種行動自然很不受待見。

“你瘋了？”

瘦高個護衛攥著火把的手在發抖，躍動的火光映出喬佛里·黑荊棘在激戰中沾上火堆灰燼的側臉。

“這行不通！“護衛隊長焦躁地踩滅腳邊的殘骸，“紅袍大人明令禁止——”

“收殮尸首是領主的責任。黑荊棘家的人，就算死也絕不能暴尸荒野。”

喬佛里咬著牙擠一句話。

此刻，他記憶里八年前的夜晚，兄長裘德帶隊策馬沖出城堡去營救領民時的背影仿佛出現在眼前。

當時十四歲的喬佛里只能仰望那個高出自己一整個頭的身影，現在似乎應該輪到自己了。

護衛們交換著眼神，終究默默地讓開一條道路。

帶著父親給自己安排的最后一個隨身侍從，侯爵次子擎著火把，毅然走入了黑夜中。

在清晨眾人準備出發時喬佛里才滿身灰土地回來。

他神態疲憊，眼神卻仍然執拗甚至銳利，剛好趕上了帶隊的紅袍學徒召集巫師種子們宣告戰利品事宜。

紅袍學徒站在營地中央，他腳邊堆著十數枚幽光流轉的狼牙，還有兩截暗紫色的巨魔指骨。

“戰利品會在王都煉金行會估價，之后按戰斗的貢獻發放?！彼哪抗鈷哌^神色各異的巫師種子，“現在，給你們半刻鐘整理裝備?！?

望著那堆東西，喬佛里忽然想起臨行前父親的告誡——“巫師的世界沒有裹尸布，只有價值?！?

當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染血的營地已收拾殆盡。

喬佛里摩挲著劍柄，感覺自己的心里似乎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

在他身后，艾琳將新調的解毒劑分裝進水晶瓶，動作比三天前利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