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倫安心度過幾日后的清晨，六輛高大馬車碾過黑森領的石板路，車廂表面蝕刻的靈性學院紋章在曦光中流轉著冷冽銀輝。

艾倫裹著斗篷立于宅邸門前，眼看著馬車停在自己臨時住所的門前。

“托勒密？”

馬車停穩，一位鐵灰色卷發的女巫掀簾躍下。

她胸前的銀環紋章隨著動作輕顫，一枚銀色的圓環昭示著一環巫師的身份。

艾倫點頭躬身行禮，女巫則是屈指彈出一縷銀光，巫術波動掃過艾倫周身。

在驗證了他的身份后，女巫微微點頭，寒暄一句：

“凈化組負責人，一環巫師瑪姬·艾特里安——維勒登巫師的學徒馬林說，你們拆了侯爵半個寶庫？”

“準確說是七成。”艾倫微笑著側身讓開道路，余光掃過隨行的兩名灰袍學徒，“不過一切都按照條例進行，沒有逾矩的情況出現。”

灰袍學徒面相陌生，但袖口的三枚銀星說明他們是即將沖擊真理圓環的三級學徒。

瑪姬巫師不置可否，健步跟著艾倫進入宅邸，邊走邊說道：

“接下來整個黑森領將被學院全面接管，把這段時間的最新情況告訴我，我們先解決污染問題再去處理貴族。”

經過一番簡單扼要的講解與商議，眾人來到嚴密封鎖的廢棄礦坑，入口很快被重新打開。

入口處巖壁上新生苔蘚泛著詭異的靛藍色，細碎鱗片刮擦聲若隱若現從地底涌出。

瑪姬冷笑一聲跺腳，震蕩波順著礦道直貫地底，凄厲嘶吼伴著碎石崩塌聲轟然炸響。

“跟上。”

瑪姬的灰袍掠過仍在震顫的巖壁，兩名三級學徒默契地撐開靈能護盾。

艾倫綴在隊尾，同樣撐開靈能護盾，一邊護住隊伍中央負責處理雜事的領地騎士，一邊謹慎地用靈性視角打量著周邊。

考慮到這段時間基本上與一環巫師拉不開距離，他并不打算使用青銅羅盤，便不得不多用些靈性視角了。

“東南角能量節點異常。”瑪姬突然駐足，看向某處似乎只是尋常的巖壁，“注意。”

當她一式巫術將這塊巖壁轟塌，清開堵塞的碎石，蜷縮在溶洞陰影里的生物讓巫術蓄勢待發的眾人呼吸一滯。

那是個左半身覆蓋著細密蛇鱗，右臉卻保留著人類特征的少年，暗紫晶核嵌在開裂的眉心，尾椎延伸出的骨刺正滴落腐蝕性黏液。

“嘶......你們......父親說過會接我回家......”

少年喉嚨里擠出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琥珀色豎瞳映出眾人戒備的身影。

他的右眼突然淌下血淚，人類的那半邊臉露出哀求神色：“我不想變成怪物...”

瑪姬的銀瞳突然閃過一道光芒，磅礴的精神力掃過實驗體周身。

“靈魂污染指數超標七倍——倒是夠上談判桌上了。”

她甩出三道禁錮銀環，少年脖頸青筋暴起。

他試圖掙扎，骨刺掃過巖壁迸濺火星，卻在觸及銀環前被灰焰焚成焦炭——最終還是被瑪姬巫師揮手禁錮。

艾倫望著少年實驗體被拖走的痕跡，突然開口：“侯爵次子伊凡體內有類似污染。”

“我們之后會處理他。“瑪姬拍了拍手，將眾人拉回狀態，“現在先把這爛攤子解決掉。”

隊伍繼續深入地下。

——

凈化組用了整整兩天時間將馬林匆匆離開后的礦區整個清理了一遍，處理了十來具遺留的實驗體與數之不盡的污染物。

伊凡·黑森站在城堡露臺上，望著廣場上來回穿梭的灰袍巫師，骨節發白的拳頭將石欄捏出裂痕。

父親被帶走的第七天，那些曾對黑森家族卑躬屈膝的商人，已經開始向學院派來的稅務官獻媚。

“您該更衣了。”

侍女顫抖的提醒被重物墜地聲打斷。

伊凡看著摔碎的紫晶花瓶，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血脈改造未能進行，先期的準備便化為了將他拖入深淵的負擔。

當艾倫引著瑪姬踏入大廳時，看到的是個滿臉病容的青年——伊凡·黑森現在半個身子浮現出病態的黑色，身上腥臭味只能用熏香勉強掩蓋。

“我可以提供父親的血脈改造數據！“伊凡啞著嗓子拿出一卷羊皮紙，“只要學院給我一次機會......“

瑪姬抬手虛握，羊皮紙在銀焰中化作飛灰。

“黑森先生，你父親用百條人命都沒完成的課題......”她突然露出一個寒冷的微笑，“你覺得自己的命值多少貢獻點？”

一陣精神力波動掃過，瑪姬落在伊凡猙獰臉上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體。

“過度依賴污染血脈，靈魂異化不可逆，意識海接近崩潰。放棄吧，你沒救了。“

伊凡踉蹌后退，撞翻了鎏金燭臺。

火焰騰起的剎那，他右臂突然異化成利爪，卻在觸及瑪姬前被灰焰焚成焦炭。

“純度比礦坑的殘次品還差。”瑪姬失望地甩去手上灰燼。

在大廳另一邊，已經就位的新領主頗有幾分洋洋得意地宣告：

“根據《開拓法典》，黑森領所有研究資料收歸學院資產，至于伊凡·黑森閣下......”

他故意拉長的尾音中，兩名騎士架起癱軟的伊凡。

艾倫看著這個曾野心勃勃的貴族被拖向地牢，忽然想起礦坑里少年實驗體破碎的囈語。

世界容不下什么僥幸。

在事情告一段落，暮色漫上灰巖鎮酒館時，最后一批紫晶礦渣正在城郊被澆上凈化藥劑后焚燒。

艾倫倚在橡木吧臺旁，擦拭新到手的巫術懷表，聽著吟游詩人彈唱新編的《黑森陷落紀事》。

懷表可以激發強力電流，算是凈化任務的額外報酬。

“......那巫師抬手喚來流星火雨啊，罪人的哀嚎成了領主的安魂曲......“

走調的魯特琴聲中，一位穿罩袍的騎士湊近艾倫，低語道：

“大人，北坡墓園區又有拾荒者失蹤。“

艾倫晃了晃麥酒，琥珀色液體映出他嘴角微翹的弧度：

“現在這是新領主的麻煩了。“

接下來，他需要盡快利用最后一段在校外的時間，提升一下冥想法進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