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森侯爵的城堡矗立在灰巖峭壁之上，尖塔頂端沒入鉛灰色云層。

艾倫掀開車簾時，正巧瞥見城墻外沿的浮雕——盤踞的蛇形石像鬼口中銜著熄滅的磷火燈，鱗片縫隙里爬滿暗紅色苔蘚。

“巫師大人，請隨我來。”

披鎖子甲的侍衛長躬身引路，鐵靴踏過石板時發出沉悶的聲響。

城堡主廳的吊燈將彩繪玻璃映得流光溢彩，暗紅短發的中年黑森侯爵端坐在紋章石座上，暗紅披風下露出半截鑲嵌紫晶的短杖。

看到艾倫走進大廳，他起身迎接。

“艾倫·托勒密閣下，靈性學院的高等資質學徒，不勝榮幸。”侯爵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黑荊棘城的老朋友向我提過你，十二刻精神力......真是令人羨慕的天賦。”

艾倫微微欠身，余光掃過侯爵身后兩名灰袍人影。

左側的老者面容枯瘦，袖口繡著褪色的四色高塔紋章；右側的年輕人腰間懸著一柄骨質短刀，刀柄纏繞的藤蔓狀紋路讓他想起野性庭院的風格。

“這位是伊凡·黑森，我的兒子與繼承人。”侯爵抬手指向年輕人，“他曾是四色高塔的學徒，可惜兩年前沖擊二級失敗......”

艾倫注意到這位伊凡的面部輕微抽動了一下，似乎是咬緊了牙。

老者適時咳嗽一聲，渾濁的眼珠轉向艾倫：“老朽莫頓，負責領地的煉金工坊。托勒密閣下需要什么材料，請盡管吩咐。”

侯爵在兩人交換過巫師禮節后適時插話：“好了，托勒密閣下，請移步餐廳，讓黑森人為客人略盡地主之誼。”

艾倫溫和地微笑回應道：“遵從您的意愿。”

坐在餐廳的客座，艾倫叉起一片晚宴特供的烤鹿肉放入口中。

烤鹿肉帶著詭異的甜腥味，艾倫無聲地展開靈性視角——肉質纖維間浮動的暗紅能量脈絡，是某種魔化生物的痕跡。

看起來黑森侯爵可比老東家富裕多了，領地內有魔晶礦就是不一樣。

“侯爵大人的獵場看來收獲頗豐。”

艾倫晃了晃水晶杯，琥珀色酒液在燭光下泛起漣漪。

黑森侯爵的爽朗笑聲震得水晶餐具輕顫：“北邊礦坑最近不太平，倒是讓衛隊逮到幾只變異的沼澤影狼。說起來......”

他忽然壓低聲音，短杖敲了敲石座扶手。

“學院這次派閣下來，除了運送物資和巡視領地外，還有別的需求嗎？”

艾倫咽下鹿肉，緩聲道：“清理殘余超凡種，收集可用資源——當然，若侯爵大人有額外需求，我們可以談談交易。”

石座后的陰影忽然蠕動，一條碗口粗的紫鱗蟒蛇探出頭顱，信子掃過侯爵耳垂。

伊凡猛地站起身，骨刀出鞘半寸：“父親，我先去檢查北門崗哨......”

“坐下！不可失禮。”侯爵撫摸著蟒蛇冰涼的鱗片，“莫頓先生，帶貴客去房間休息。”

在去房間的路上，艾倫提出第二天希望從城內找一處獨立的宅邸，作為接下來一個多月的落腳點。

莫頓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滿口答應下來。

“侯爵囑托過，一定盡力滿足閣下的要求。”

來到客房外，莫頓躬身告退，艾倫也禮貌地與他作別——這是個二級學徒，雖然衰老但值得尊重。

進入客房，可稱廣闊的客房裝飾古樸華麗，內里被水晶吊燈照得亮如白晝，并且......

“大人，我們奉侯爵大人的命令侍奉您入浴。”

艾倫看著眼前的兩個妙齡侍女眉頭微皺。

二女穿著的輕薄紗裙使曲線在燭光下若隱若現，脖頸上象征侍從身份的銀環泛著冷光，這讓他想起前世在博物館看到的古代奴隸項圈。

在黑荊棘侯爵那他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平心而論，這兩位的顏值十分在線，不比前世一般的女神差。

但是艾倫經過強化的感知告訴他，這兩個女人碰不得。

那些精心保養的指甲縫里殘留著迷情藥草的碎屑，耳后涂抹的催情精油正散發著甜膩氣息。

也許只是出于情趣的考慮，但對艾倫而言，這個世界的情欲在真理面前毫無吸引力。

畢竟感知在放大動人之處的同時，也放大了她們的缺陷。

“請轉告侯爵，我習慣獨處，如非必要無需服侍。”

艾倫禮貌或說冷淡地垂下眼眸，任由兩位侍女有些錯愕地道歉和離去。

垂眸時瞥見左邊侍女顫抖的指尖——或許她們完不成任務會遭到處罰？

這個念頭讓他胃部抽搐，卻更堅定了拒絕的決心。

與其說憐憫，不如說他拒絕成為這個扭曲系統中的共謀者。

轉頭他便施術反鎖了門，靈性視角檢查無誤后，又拿出了次元袋里的青銅羅盤。

羅盤纖毫畢現地投影出城堡的結構，艾倫欣慰地看到自己房間周邊沒有什么密道之類的特別之處。

至于城堡里那些寶庫、地牢、密室之類的，他也大略記住了位置。

檢查過羅盤確認沒有危險，艾倫設置好卡爾那弄來的預警裝置，這才安心洗漱一番后沉沉睡去。

——

正午太陽最高時，艾倫帶人來到了黑森堡下黑森城的一座石砌宅邸前。

拱門上的渡鴉浮雕缺了半只翅膀，庭院里歪斜的青銅日晷爬滿青苔，倒是符合“鬧鬼老宅”的流言。

“如果您堅持在這里的話，我必須對您明言。”房產經紀搓著布滿老繭的手掌，“前任主人是一位博物學家，半年前被發現死在地下室里，死因是......當然，這對您來說不算問題。”

艾倫微微點頭，經紀人識趣地躬身退走。

他抬腳踹開沉重的鐵門，身后新雇傭的幾名仆人魚貫而入去清理。

經過早餐時的商談，侯爵慷慨地承包了這里的全部開銷，并且承諾會秘密地將城內的死囚和城外捕捉的狼人送來一批。

邁入地下室，艾倫看到石墻刻滿怪異的涂鴉，中央石臺上殘留著焦黑的痕跡——但在靈性視角下這片區域卻一片正常。

翻了個白眼，他簡單地用施術者之手將地下室清理與布置一番，設下了預警手段，然后返回地面告誡仆役們將地下室設為禁地。

畢竟接下來，那里應該要死不少人還有非人生物，讓他們如精神脆弱的前任房主一樣嚇死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