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靈界后,艾倫沒有浪費時間,他在鈷藍色的星輝下徑直朝聚點之室的方向前進。
從羅勒維克領地返回后的這段時間里,艾倫也進入過幾次靈界,主要目的是尋找通往光之果園的路徑。
直到中途沙曼達女士傳來一道近乎不加掩飾的訊息,指明了艾倫的特殊能力。
暫且不提沙曼達女士打的什么算盤,艾倫知道自己必須赴約。
他可不想在一位四環巫師不正常的關注下,進一步地惹來敵意。
走進那座透出純白光芒的聚點之室,石室內的光卵如之前來到時那樣散發著柔和光芒,一切情形似乎并未改變。
但艾倫還是敏銳地發現了一點不同——之前自己觸碰的那個與蛇人有關的卵消失了。
他沿著石砌道路,攀上臺階,很快就找到了沙曼達女士指定的那一枚光卵。
這也是一枚表面沒有光暈,映現出動態景象的光卵。
其間正在顯現的似乎是暴風雪中的月夜,蒼白的月光穿透紛飛的雪幕,落在一望無際、白雪泛著月光的荒原上。
只是看到這影像,艾倫靈魂深處似乎就泛起一種寒冷——屬于某扇純白色的門扉的寒冷。
過往的記憶涌上心頭:永夜林地邊緣的亡魂,黑曜石碑上的刻痕,還有那扇散發著致命寒意的純白之門。
艾倫站在光卵前沉思片刻,終究還是將手伸向了那枚映著雪夜的光卵。
北境的秘密或許就藏在這段記憶里。無論是純白之門的寒意,還是亡魂刻下的古城線索,今日某些真相就會得到揭曉了。
指尖傳來熟悉的牽引感,比上次更為強烈。光卵表面的景象突然扭曲,如同被石子打破的水面,他的意識被猛地拽入其中。
當艾倫進入沙曼達女士指指定的記憶,重新掌控身體時,凜冽的寒風立刻給了他一個真實的擁抱——絕非靈界那種虛幻而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而是由外而內刺入骨髓的冰冷。
細碎的雪花如刀片般拍打在臉上,帶來陣陣刺痛。他的靴子陷入及膝的積雪中,表面已經凍結的薄薄冰層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艾倫抬頭望去,眼前的景象令他屏息。這里既不是他熟悉的靈界,也不是現世的任何角落。
此刻無疑是夜晚,天空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藍灰色,像是將至黎明時刻的色彩,卻又泛著不自然的光暈,而暴風雪上隱約可見一道巨大的月亮高懸。
那月亮明亮到只應在回憶中出現。
遠處,那幾個身影仍在風雪中跋涉。他們走向的地方,一座由冰晶構筑的奇異建筑正在暴雪中若隱若現。
在肆虐的暴風雪中,那座建筑高聳的尖頂在月華下閃耀著鉆石般的光彩,兩側對稱的塔樓被月光鍍上一層冷冽的銀輝。
在單調的暴風、飛雪和荒原之上,幾個艱難跋涉的影子和這樣一座璀璨的建筑無疑是十分吸引迷途者的眼球。
比起上次附身冷血蛇人的異樣體驗,艾倫這次總算有了人類的軀體。
他活動了下凍僵的手指,呼出的白氣在睫毛上結出細霜。
前方雪地里,幾個模糊的人影正艱難跋涉。
艾倫沒有急著翻檢這具身體的記憶,而是拔腿跟了上去——畢竟在這環境下暴風雪很快就會掩埋他們的足跡,而更糟的是,他發現自己無法調動任何巫術。
深一腳淺一腳地追了不知多久,當他們終于接近那座冰晶建筑時,風雪詭異地減弱,變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小。
領頭的學徒癱坐在最底層泯沒于雪的臺階上,聲音似乎也因為此處寒冷的氣息而變得嘶啞。
“霍華德,你怎么樣?”
“腿沒知覺了......”
那位兜帽下露出幾綹結著薄霜的棕發青年回應道。
“你呢?”
在艾倫踉蹌地走近后,那領頭的學徒遠遠地發問。
“還好。”艾倫簡短地回答。
才怪。
天知道這地方為什么觸感如此真實,艾倫感到自己受到了冰隙裂縫那次挨了一發大爆炸以來最嚴重的傷害。
考慮到他一點改善這情況的手段都沒有,兩者的糟糕程度大致在伯仲之間。
“這里是什么地方?”兩眼一抹黑的他謹慎地發問。
“不知道,我們不是一起栽進裂縫的嗎?”
領頭人搓著僵硬的手指,掌心泛起微弱到幾乎看不見的光暈。
“巫術失效了……見鬼,三級學徒可還沒有真理圓環。”
臺階上方,冰晶建筑沉默地矗立在反常的無風帶里,像塊巨大的寒冰墓碑。
“這地方沒有風雪倒是真的”領頭學徒對著蒼茫的雪天自言自語。
棕發學徒霍華德搓著僵硬的手指,呼出的白氣在兜帽邊緣結出細霜。
“我們是在這里等著救援,還是......”
艾倫感到刺骨的寒意正從周遭滲入骨髓。
這具身體的記憶碎片告訴他,他們是在勘探冰隙時墜入了某種空間裂縫。
“就在這等吧,巫術不能用,不然我們倒是可以去那座建筑物里看看。”
領頭人掌心微弱的光暈徹底熄滅,他咳嗽著勉強規劃了接下來的行動。
“沒準艾薩克森大巫師會找過來,不然就只能由我們自己找出路了。”
一陣沉默后,他又開口道:“我的次元袋在掉進來時爆了,霍華德,你那里留著些什么?”
“烈酒。”霍華德艱難地動了動被凍僵的手臂,“勞駕幫我拿出來......”
領頭人看向艾倫:“道格,你最喜歡酒,你動手。”
艾倫因為寒冷有些遲鈍的大腦花了點時間才明白,這里的‘道格’指的是自己附身的學徒。
他走到那個叫做霍華德的學徒旁邊,從他腰間解下一只皮口袋——正常口袋,看來是因此沒有失效。
他們輪流喝了幾口酒。
艾倫喝下這些酒水時,感到一股不自然的濃烈芳香在口腔炸開,十分濃烈,甚至有些令人反胃,但效果良好。
他重新感覺到了自己這具被凍僵的身體開始刺痛,像是無數細針在皮下游走,并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多。
霍華德呼出一口白氣,臉色總算沒那么慘白了。
而領頭人在喝了酒之后撐著膝蓋站了起來,瞇眼望向那座冰晶建筑。
“怪事。“他撣了撣袍子上的雪屑,“好一座建筑,但沒有造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