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稍作休整之后，勉強恢復了幾分元氣，至少不像剛剛穿過雪原那般面無人色了。

可惜探索隊配發的巫術裝備在穿越空間裂縫時大多失效，只剩下些基礎物資。

好在一同發下的藥劑和烈酒尚能使用，這讓他們在這處奇異的雪原之中能過得稍微舒服一些。

“是不是有些暖意？”霍華德搓著雙手問道。

確實，艾倫也感覺到空氣中似乎些微的暖意傳來，對于在這片雪原之上的學徒來說頗具誘惑力。

這暖意是從......那棟冰晶建筑傳來的？

領頭人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一直盯著建筑那光潔的表面。

“我們過去看看吧。“霍華德突然站起身，語氣變得輕快，“反正待在這里也是等，過去說不定能好受點，如果能有什么發現就更好了。“

艾倫注意到霍華德的態度突然軟化，對冰晶建筑表現出反常的好奇。

這轉變來得太過突兀，令人生疑。

但考慮到自己此刻更像是這段記憶的旁觀者，艾倫沒有貿然插話，只是沉默地聽著兩人的交談。

兩人的討論越發深入、輕快、熱烈，霍華德聲音變得與方才凍得發抖的模樣判若兩人。

“格林，放寬心態，有一位帶隊的三環巫師隨時即至，我們有什么好擔心的呢？”

艾倫這才知道領頭的學徒名為洛林。

“你剛才還說要在原地等待救援。“領頭人皺眉道。

“那是剛才。“霍華德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雪沫，“現在情況不同了。“

領頭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轉向那座冰晶建筑。

建筑表面的冰晶在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仿佛在向他們招手。

洛林的眼神逐漸變得恍惚，原本緊繃的肩膀也松弛下來。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

艾倫敏銳地注意到領頭人的變化。

洛林剛才還堅持要原地等待救援，現在卻對霍華德的提議表現出認同。

更奇怪的是，霍華德此刻的狀態與方才判若兩人——他的聲音不再發抖，動作也變得輕快起來。

兩人身上都沾著未化的雪粒，卻似乎感覺不到寒冷。

艾倫低頭看了看自己凍得發青的手指，又望向那座冰晶建筑。

只有他自己還保持著清醒，這暖意顯然有問題。

這時，其他兩人似乎已經商議妥當，同時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他。

艾倫被這目光盯得有些發毛。

“道格，你怎么看？”洛林的聲音平靜得反常。

“我跟你們呆著就好”艾倫謹慎地回答。

他決定盡量不讓自己的選擇干擾眼前的發展——畢竟他還要借此搞清楚沙曼達女士送他來此的目的。

“我們過去看看吧。“霍華德已經邁開步子，洛林緊隨其后。他們的背影在雪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朝著那座散發著詭異吸引力的建筑走去。

攀上長長的冰晶臺階時，三人靴底不斷打滑。臺階表面光滑得不可思議，像是被打磨了千百年的鏡面，積雪根本無法附著。

他們不得不手腳并用，指尖在冰面上摳出細小的刮痕來借力。

幾人艱難地來到臺階的盡頭，發現此處并不是如格林所說沒有門，而是門也如這棟奇異建筑的其他地方一樣，由冰晶打造而成。

冰晶大門的門框與墻體嚴絲合縫，若不細看幾乎與墻面融為一體。

洛林伸手觸碰門面，又似乎是被觸動般遲疑地縮回手，眼神中的恍惚消散了幾分。

“怎么，要進去嗎，這門......”

霍華德卻已迫不及待地推上門板。

冰門紋絲不動，表面連半點指紋都沒留下。

“來都來了——用點力。“霍華德的聲音有些發緊。

他和洛林合力推門，冰層終于發出細微的碎裂聲，緩緩向內滑開。他們推開這扇門后，艾倫立刻就知道這棟建筑確實有很大的問題。

因為門外和門內完全是兩個極端——外部雖是雪夜，但建筑在月色下閃爍并不昏暗；而門內則是深重的黯色，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在吞噬光線。

他下意識后退半步，卻發現那兩人已抬腳踏入門內。艾倫本想叫住兩人，可這他們卻如同充耳不聞般，徑直消失在了門后的黑暗中。

艾倫在外面耐著性子等了一段時間，而兩人并沒有從中出來，外面的風雪也并無任何變化。

他似乎陷入了兩難抉擇——進去，還是直接激活腦內門扉離開？

不過關于這一抉擇，實際上他心中多少有些答案，不然也沒必要等那兩位學徒，直接激活腦內感應清晰可辨的門扉，回去就是了。

不過他看在沙曼達女士的預言十分準確的情況下，對她所承諾的“急需知識”也抱有好奇心，他就愿意冒一點風險。

希望在里面門扉還能用吧。

艾倫慢慢地進入那奇異的建筑內。

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又迅速退去。

他很快發現里面的情況十分特殊，眼前的大廳籠罩在奇特的陰影中，仿佛整個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層煤灰色的薄紗。視線雖暗，卻仍能辨物。

大廳中央立著一座冰晶雕像——鹿角裝飾的雙刃斧，艾倫對它再熟悉不過。

只不過，斧刃在周遭昏暗環境下不自然傳出的鋒銳之感，與身遭冰冷的環境令他有些不適。

與此同時他暗自疑惑，這地方與他之前在純白之門所獲取的記憶有奇異的通感，但是又有諸多地方對不上。

而且先前進來的兩位學徒不見蹤影。

在昏暗的環境下，他試圖檢查大廳內遺留的痕跡，由于那特殊的昏暗無法看清周邊，他不得不用手去觸摸，感受可能存在的異樣。

幸運的是，艾倫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潮濕的泥水痕跡，大抵是那兩個學徒鞋底融化的雪水的產物。

但是從門口開始，走到雕塑前的某處，這水漬的觸感就突兀地消失了，仿佛被某種力量憑空抹去。

艾倫站在冰晶雕像前，凝視著那柄鹿角裝飾的雙刃斧。

斧刃在昏暗環境中泛著不自然的寒光，讓他想起黑森領青銅板上的紋路。

他用被迷惑者的角度去思考，接下來他們可能會干些什么。

洛林和霍華德究竟去了哪里？

他們最后接觸的應該就是這座雕像。

艾倫伸手觸碰冰涼的斧刃。

而在他觸摸那雕像的下一刻，他感到了熟悉的空間陣列內相位轉移的失重感。

眼前的景象驟然扭曲。冰晶大廳如融化的蠟般坍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難以名狀的空間。

這是一片很難用言語形容的空間，給人的感受大概是三維生物到了四維空間內。

上下左右的概念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光線以違背常識的角度折射，形成無數重疊的幻影。

不過大多數地方在艾倫的“感知”中則是黑暗的虛無。

艾倫穩住心神。

這種空間紊亂感與靈界有些相似，卻又更加混沌。

他很快注意到不遠處漂浮著兩個熟悉的身影——洛林和霍華德雙目緊閉，如同被蛛網黏住的飛蟲般靜止在虛空中。

以及更遠處，盤踞著那條曾在被沙曼達女士展示記憶中，艾倫曾經見過的黑色蠕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