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她們換了衣服，輕輕關上門，走進夜色里。

城市的風吹得軟軟的，街道兩旁的晚櫻開得稀稀拉拉，

地面上鋪著淺淺的一層花瓣，踩上去，像踩在剛落下的雪里。

彩萌走在最前頭，彩花和媽媽并肩跟著。

街燈一盞一盞亮起，

路邊的小店掛著暖黃的燈牌，

甜品店門前還排著幾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子，笑鬧著掏零錢。

空氣里，是晚市的油煙味、烤紅薯的甜香，

還有夜風里帶著一點潮濕泥土氣息的春天。

穿過兩條小巷后，她們走進了一個不大的購物中心。

里面的人不多，音樂是輕輕的鋼琴曲，空氣干凈而柔軟。

彩萌挽著媽媽的手，笑著說。

“今天要給彩花挑春天的衣服哦。”

語氣里帶著點調皮的意味。

媽媽也笑了，點頭應著：“當然，要好好挑一挑。”

彩花站在兩人中間，有些局促地抱著自己的包，下意識想拒絕，又不好意思開口。

一開始，她總是去摸那些顏色沉穩的衣服。

深藍色，灰白色，藏青色。

像習慣了在寺院生活時，只挑不惹眼、不搶光、不張揚的顏色。

媽媽笑著走過來，

從旁邊拿起一件淡黃色的連帽外套，輕輕地搭在她手臂上。

“試試看這個？”

她的語氣很溫柔，眼睛彎成了春夜里的一道淺月光。

彩萌也從一旁拿了一件淺綠色的長裙，

半哄半勸地推給她：

“彩花醬，春天到了嘛，

穿得亮一點，會很可愛的。”

彩花抱著兩件衣服，站在原地，

耳尖微微紅了。

她沒習慣被這樣圍著挑東西，

更沒習慣有人笑著說出“可愛”這種詞。

但看著媽媽和姐姐的笑容，她最終小小地點了點頭，抱著衣服，走向試衣間。

換好衣服，拉開簾子的時候，彩花有些僵硬地站在鏡子前。

淡黃色的外套裹著肩膀，淺綠色的裙擺輕輕蕩著，像風吹過剛抽芽的樹梢。

鏡子里的自己，不像以前穿著練功服或者校服的樣子，

像是，真的，站在春天里的人了。

媽媽走過來，仔細地幫她理了理外套的領子。

“很好看啊。”

她笑著說，聲音溫柔得像剛融化的雪。

彩萌在旁邊點頭，眉眼彎著：

“真的，像小小的春天一樣。”

彩花低頭，看著自己輕輕晃動的裙擺。

心口有一點微微的、溫柔的發燙。

像有什么東西，悄悄地在心里開了一朵很小很小的花。

.....

逛完街后，她們沒有立刻回家。

沿著小巷拐了幾步，

在一間溫暖的小咖啡店停了下來。

窗外是晚市的燈光和風，

路燈下，行人三三兩兩，

春夜帶著一點暖意，也帶著一點游走不定的涼。

咖啡店里很安靜，

空氣里混著咖啡、熱巧克力，還有新出爐的烤面包香氣。

三個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

桌上擺著剛送來的甜品——

草莓蛋糕、焦糖布丁、小小的檸檬塔。

彩萌一拿起叉子咬了一口草莓蛋糕，

臉頰鼓鼓地咀嚼著，滿足地瞇起眼。

“啊，好甜啊～”

她含糊地感嘆著，聲音軟綿綿的，像沾著糖霜的風。

媽媽笑著，把一杯溫溫的紅茶推到彩花面前，

自己則捧著一杯拿鐵，輕輕攪著泡沫。

窗外的風鈴偶爾叮當作響，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也輕輕慢了下來。

甜點吃到一半，

話題不知怎么就拐到了小時候的事上。

“說起來啊，”

媽媽輕啜一口咖啡，

忽然帶著一點無奈地笑了。

“我們家，長得最像我的，

其實……也就你們的大姐櫻了。”

她抬起手，

比了一個稍稍夸張的彎彎手勢，

像在描述櫻小時候圓圓的小臉。

語氣里有點小小的抱怨，

又像是在撒嬌。

“彩萌，還有你，彩花——”

她笑著搖頭，

“都更像爸爸多一點。”

彩萌嚼著草莓蛋糕，

一邊含糊地說：

“雖然長得像爸爸，

但有好好繼承了媽媽的溫柔啦～”

媽媽假裝嗔了一下，

輕輕彈了彈她的額頭，

“嘴巴比吃的蛋糕還甜。”

彩花一直靜靜地聽著，

捧著紅茶，眼神亮亮的。

直到媽媽笑著嘆了一口氣：“怪我基因不夠強。”

氣氛微微停頓了一下，

風從門縫里鉆進來，吹動窗邊的風鈴。

彩花抱著杯子，猶豫了一瞬。

然后，輕輕抬頭。

聲音很小，

卻像春夜里第一顆悄悄亮起的星：

“沒關系的。”

她軟軟地說。

“媽媽的溫柔，

已經……種在我們心里了。”

說完，她低下頭，

耳尖悄悄染上一層淡淡的紅。

媽媽怔了一瞬，隨即笑了，眼睛微微彎起來，像月亮邊緣融化的光。

彩萌也笑著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手心暖暖的。

晚上回到家，

彩花被姐姐半推半拉著，換上了下午新買的那套衣服。

淺黃色的連帽外套，配著軟軟的春季長裙。

她站在客廳中央，有點僵硬地低著頭，不太習慣自己穿得這樣……明亮。

“很可愛啊。”

彩萌笑著說，拿出手機。

媽媽也在一旁笑著點頭。

“來，站好，拍一張！”

彩花正想開口拒絕，

鏡頭已經咔噠一聲按下了快門。

然后是第二張，第三張。

彩萌拍得很快，

媽媽也偷偷拿出手機，從側面補了幾張。

彩花無奈地抱著外套下擺，

耳根又開始悄悄發紅。

“發到家庭群里了哦～”

彩萌一邊低頭操作手機，一邊笑著宣布。

不一會兒，手機“叮”地一聲，家庭小群里就彈出了新照片。

大姐櫻那邊很快回了信息：

【哇！小彩花好像換了人一樣，超軟萌！】

【等我這周末上來！要親眼看！】

后面還跟著一連串的表情包。

媽媽笑得眼角都彎了起來。

彩花抱著靠墊坐在沙發上，

手指扣著靠墊的邊角，

嘴角也悄悄彎了起來。

夜深了。

客廳的燈慢慢熄了，

只留下一盞小夜燈，柔柔地亮著。

彩花洗完澡，穿著松松的睡衣，

靠在床頭發呆。

手機屏幕暗了又亮，

家庭群里還在熱熱鬧鬧地聊著。

媽媽發了一句：

【今天，真是很幸福的一天。】

然后是一個很小很小的花表情。

彩花看著那條消息，指尖輕輕地，點了一下關屏鍵。

沒有回話，

也沒有做任何多余的動作。

只是抱著被子，把臉埋進去，

輕輕地、輕輕地笑了。

窗外的風還在輕輕吹，

帶著夜櫻的香氣，也帶著春天最細微的溫度。

夜，很深了。

春天，也悄悄地，

在她心里，

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