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宿舍里只剩下細細的呼吸聲，和窗簾被風吹動時，輕輕擦過墻角的聲音。

彩花躺在最靠窗的床上，抱著薄薄的被子，睜著眼，看著天花板。

空氣里漂著微微的溫度——練習過后的余汗味，零食散發出的甜味，還有烏龍茶殘留在呼吸間的清香。

萌華縮成一小團，頭發亂糟糟地壓在枕邊，睡得安安靜靜。

凜櫻抱著枕頭，翻了個身，嘴角彎著一點看不清的小笑。

朱莉窩在被子里，睡得很沉。

心月側臥著，呼吸深緩，像一口熱茶慢慢冷卻。

晃菜本來抱著自己的枕頭，

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地拱到了彩花的身邊。

小小的身體，像只困倦的小動物，

慢慢靠了過來。

彩花感到床墊微微一陷。

低頭，就看見晃菜半抱著自己的手臂，額頭蹭著她的肩膀，睡得又沉又軟。

她沒有推開。

只是略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晃菜靠得更舒服一點。

心里，也像被什么柔軟的東西，輕輕填滿了。

窗外的城市燈光遠遠地映著，

風從半開的窗縫里溜進來。

帶著草地和晨露還沒醒來的氣味，

拂過發梢，拂過心口。

彩花抱著懷里的被子，

又感覺到晃菜無意識地蹭了蹭她的肩膀，像是撒嬌，又像是找尋安全感。

她靜靜地閉上眼。

什么也沒說，

什么也沒做，

只是任憑心里的柔軟，慢慢地，像風吹過水面一樣，蕩開來。

她想，也許自己真的已經開始——

開始可以，被依靠了。

不是靠拳頭，也不是靠成績，

而是靠一種更溫柔、更深的方式。

窗外，春夜未眠。

風一陣陣拂過，

帶著還沒盛開的春天，也帶著心里小小的愿望，慢慢走遠。

而懷里，晃菜的呼吸溫熱又安穩。

這一夜，彩花抱著被子和小小的依賴，安靜地沉入了夢里。

.....

宿舍還在沉睡。

天色剛泛出一點淺淺的亮色，

光線像被水沖刷過的紙，透著微涼。

彩花輕手輕腳地起床，

披上運動外套，換了鞋，

推開宿舍門，走進了尚未完全醒來的早晨。

外面的空氣濕潤而清冷，

風從城市邊緣吹過來，

帶著新翻過土壤的氣息，還有幾乎聽不見的草木生長的聲音。

街道上空無一人，

路燈還沒完全熄滅，

橘白色的光落在潮濕的地面上，映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彩花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邁開步子，慢跑起來。

步伐很輕，很穩。

鞋底踩在地面上，發出極淺極淺的聲響，

像春天在街角偷偷抽芽時的微響。

跑過拐角，跑過拉面店門前還沒拉開的卷簾門，

跑過空曠的公園棧道。

偶爾有一兩只早起的麻雀，從枝頭跳到電線桿上。

她什么也沒想，

只是把身體交給呼吸，把心跳交給晨風。

習慣了。

像總持寺清晨五點的晨課，

像藏經閣后的空地里，一遍一遍練的正拳、轉身、側踢。

這些動作早就融進了骨頭里，

是她真正安放自己的一種方式。

一圈，兩圈。

晨光一點一點泛白，

空氣也慢慢暖了起來。

跑累了的時候，她放慢步伐，

走到公園的一角，

選了個干凈的地方，脫下外套，

開始練習呼吸和基本動作。

呼吸沉進丹田，

腰背挺直，

動作一遍一遍地流暢展開。

沒有觀眾，沒有掌聲，

只有風，和安靜地醒來的城市。

汗水慢慢滲出額角，

心跳沉穩，肌肉發熱，血液在身體里以一種溫柔的節奏流動。

這一刻，彩花感覺自己真的活著。

不是為了取悅誰，

不是為了證明什么。

只是為了自己。

汗水順著頸側滑下來，

她抬起頭，看著東方慢慢亮起來的天色。

心里很安靜，

卻又隱隱有種溫柔而扎實的重量，

像什么東西正在一點一點生根發芽。

.....

早晨的空氣還帶著一點沒散盡的涼。

彩花洗過澡，換好衣服，收拾好練習用具。

等她回到宿舍時，

其他人已經基本起床，

一邊吃著早飯，一邊翻找著今天要帶的東西。

陽光順著窗戶灑進來，

把地板映出一片柔軟的亮色。

沒人特別提起她早晨出去跑步的事，

但在朱莉遞過來的一瓶運動飲料，

凜櫻偷偷塞過來的一包小點心里，

在萌華悄悄幫她拎起包的動作里，

彩花明白了。

雖然她們什么都不說，

但已經被她們放在了溫暖的一角。

上午是聲樂課。

六人一起步入練習室，

陽光在落地窗上跳躍，空氣里還留著地板蠟的味道。

老師已經在鋼琴前坐好，

打了個節拍，讓大家圍成一圈。

“今天是基礎發聲訓練。”

老師笑著說，

“別著急，不用比誰聲音大，——要感受氣息。”

朱莉第一個站到麥克風前。

她聲音不小，卻很沉穩，

像是春天第一場還帶著水汽的雨，落在綿軟的地面上。

“啊——”

她輕輕發出聲音，

雖然音量不大，但氣息走得很直，像細細的白線牽著。

老師點了點頭：“很好。”

凜櫻第二個，聲音亮一點，

帶著元氣感，

像是陽光落在玻璃窗上，啪嗒一聲跳開的感覺。

萌華第三個，

起初聲音有點發緊，

但唱到后面，慢慢松弛下來，

嗓音里帶著一絲絲不可察覺的甜味。

晃菜則是標準型，

氣息控制得好，音準也一般，

只是表情太認真，連老師都忍不住笑著提醒：“不用這么緊張哦”

輪到彩花時。

她走到麥克前，微微吸了口氣。

然后，一聲“啊——”

緩慢地，從喉嚨深處流淌出來。

聲音不大，甚至不像是刻意去“唱”出來的，而是自然地從身體里傳出來的。

像水流過石頭，像風穿過未醒透的森林。

沒有技巧上的裝飾，卻干凈得讓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練習室安靜了短短的一瞬。

老師輕輕抬頭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只是笑了。

“很好。氣息綿長，好清澈的感覺。”

老師輕聲點評道。

—

聲樂課繼續進行著。

呼吸，氣息，短音，連音，一遍一遍地練習，

腳底踩在泛著光的木地板上，心跳也慢慢與音樂的節奏靠得更近。

在這個春天初醒的上午，沒有人掉隊。

只有六個人，一聲接一聲，用呼吸和聲音，在一起走著。

像是，

在用看不見的線，

慢慢織起一張很柔軟的網，

把彼此一點一點，

輕輕地，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