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天氣很好。東京的風不急不燥，陽光順著表參道的高樓斜落下來，在玻璃上鋪成一整面橙金。

彩花站在陽臺上晾毛巾，手里還帶著一點洗衣液的香氣。廚房那邊電飯煲剛跳成保溫，味增湯里的海帶浮上來，鍋蓋也蒙了一層霧。

客廳電視開著，聲音放得很小，字幕悄無聲息地爬過屏幕。

「清宮玲，乃木坂46四期生成員，預計將于5月下旬正式從團體畢業。」

畫面上，女孩的笑容像燈光一樣清透。她穿著私服在后場揮手，臉上帶著熟悉的那種“我沒事”的表情。

彩花站在陽臺門口，靜靜地看了一眼。

“她是姐姐最親的朋友？”她問。

“嗯，”沙發上的彩萌翻了個身，把被子蓋到鼻子，“以前練習完就是跟她一起去吃飯、去咖啡廳吃甜點。”

“她要畢業了。”

“是啊。”彩萌聲音有點悶，“我早就知道了。她還藏著不讓我講，說想等宣布畢業后再正式告訴大家。”

“你有不開心嗎？”

“……有點吧。”

“她看起來……笑得有點用力。”

彩萌從被子里露出半張臉，眨了眨眼：“你也看出來了？”

“她眼角的線繃的太緊了。”

“你以后不要這樣說別人……太準了，會讓人害怕。”

彩花沒有回答。她只是走回廚房，掀開鍋蓋，用勺子輕輕攪了攪湯。

風從窗縫灌進來，帶著樓下鮮花店的香味。

門鈴響了。

“你幫我開一下！”彩萌的聲音從臥室傳來，“我還沒換完衣服！”

“好。”

彩花擦干手，走到玄關。

門一開，是一陣春天的風。

清宮玲站在門外，穿著米色風衣和淡藍色毛帽，圍巾繞了兩圈，鼻尖紅紅的，像剛從風里走很久。

她手里提著兩袋東西，一袋是精裝的水果盒，另一袋是透明手提保溫袋，里面隱約能看見點心的包裝紙。

“你……”

她沒說下去。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與傳言中的那位與筒井彩萌，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孩——甚至，比傳言里更穩重、更年少一些。

不是賽場上的靜，也不是小女孩的羞澀，而是一種被細細雕過、卻還帶著原石質感的“存在”。

彩花微微頷首，“姐姐在換衣服，請進。”

清宮玲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沒笑，但眼角緩慢柔了下來。

“我知道你是誰哦~”

“嗯。”

兩人語調都不重，卻帶著一種把兩年時光縮成一句確認的意味。

清宮玲進屋，把袋子放到玄關邊，彎下腰換鞋。

她一邊解圍巾，一邊笑著說：“我買了點水果……說是給你姐姐的，但其實都是你喜歡吃的。”

“你怎么知道？”

“我們四期的小群已經偷偷討論過你好多次了。”清宮玲直起身，“你知道你有多出名嗎？傳說中的‘初代的王者’。”

“……都是些虛名。”

“她嘴巴緊，我比她松一點。”清宮玲偏頭笑了笑，“你喜歡吃甜的吧？”

“嗯，酸的也喜歡。”

“我買了顆草莓起司蛋糕，酸酸甜甜的，你應該喜歡。”

彩花低頭換鞋，耳根悄悄紅了一下。

....

飯吃得很慢。

味增湯的熱氣一直沒有散干凈，鍋蓋被放在一邊，水珠在不緊不慢地聚，又滑下來。

清宮玲吃得尤其慢，一口飯嚼很多下，有時筷子停在半空也不夾，像在走神，又像是單純懶得動。

彩花坐她對面，一開始還不習慣有人在飯桌上吃得這么沒有節奏感。她習慣總持寺的那種“默食”規矩，十分鐘內必須吃完。

但她看著看著，竟也覺得舒服起來。

清宮玲不是刻意慢，而是那種你知道她有點累，但她還是很認真在享受“別人做的飯”的樣子。

彩萌吃得快，吃完就窩進沙發，開了電視，換到一檔深夜重播的綜藝節目。音量沒調太大，字幕在畫面底部跳來跳去，一排排像在玩躲貓貓。

“你們誰洗碗？”她問。

清宮玲舉手舉得很快。

“我來。”她放下碗筷，起身的時候還順手把自己的毛毯搭在了彩花腿上。

彩花被動地接住溫度，看著她走進廚房，鍋鏟敲在瓷碗邊緣發出清脆響聲。

“她今天的狀態……比我想象中好。”彩萌咬著點心，瞥了一眼廚房。

“她的演技挺好的。”彩花淡聲道。

“你怎么知道？”

“她端東西的時候腳步很輕。”

“你會讀心術嗎？”

“不會。”

“那你猜猜，姐姐這會兒在想什么？”

彩花沒接話，只是把腿上的毛毯攏了攏。

過了一會兒，清宮玲洗完出來，袖子卷到小臂，頭發有點亂，濕濕地貼在側臉上。

“洗完啦。”她一屁股坐到地毯上，“我今天是不是特別賢惠？”

“你本來就賢惠。”彩萌順著她的頭發摸了一把，“只是偶爾讓人忘了你是個小偶像。”

“你才是小偶像，我現在是‘臨時小家政’。”

她邊說邊拿出手機，對著飯桌上的點心和剩下的水果拍了幾張，然后又轉過頭來，對著沙發上正坐得很直的彩花舉起手機。

“別動。”

“嗯？”

“拍張照，我要發群里氣死某人。”

彩花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快門就響了。

她眼神還在看鏡頭外，發絲有點亂，沒笑，但臉上那種初步放松的肌肉線條，像是在慢慢被熱度包圍。

拍完后，清宮玲還覺得不夠，自己湊過去又拍了張三人擠在一起的。

彩萌拿著叉子，嘴巴還鼓著點心，沒來得及吞下去。彩花還在看電視，神情放松。清宮玲自己笑得很開心，像是撿到寶貝的小孩。

照片發出去了。沒過一分鐘，賀喜遙香回了一串爆炸頭表情。

清宮玲一邊看一邊念：“kakki說——‘你們吃飯不叫我？你們什么時候把彩花醬叫過來的？和她說過話了嗎？她現在住在彩萌家？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

“她問這么多。”彩萌笑得差點嗆住。

“我就回了兩個字：保密。”

“你也太壞了。”

“不是壞，是留一點情緒價值。”

電視上那檔綜藝換到下一個單元，主持人日村突然模仿了一只跳舞的狗，動作傻得讓人想笑。

清宮玲沒忍住，笑得把頭埋在抱枕里，一邊笑一邊小聲說：“我要死了，這日村桑跳的也太像了。”

“是吧～”彩萌也在笑。

彩花沒說話，但嘴角輕輕翹了一點。

她一邊聽她們說話，一邊重新給熱水壺續水。

廚房和客廳之間隔著一道開放式墻，她從廚房那邊看過去，看見兩個窩在毯子里的女孩子在搶遙控器，誰也沒讓誰。

她沒有走過去。

夜越來越深，燈沒有關，風沒有大。

她坐下來，把腿也收進毛毯里。

有人在她身邊，有電視，有笑聲，還有沒吃完的點心和一小口熱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