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寒風像刀子般刮過臉頰。沈顏攏了攏狐裘大氅，余光瞥見云翊正用劍鞘撥開一叢枯草，露出后面被積雪半掩的界碑。

“師尊，過了這碑就是魔修地界了?！鄙倌旰舫龅陌讱庠诮廾夏伤?，“要易容嗎？”

沈顏從儲物袋取出兩張面具：“戴上。”

云翊接過那張銀白色的半臉面具，指尖不經意擦過沈顏腕間。血咒突然發燙，兩人同時一顫。

“師尊！”云翊猛地抓住她手腕，“怎么又嚴重了？”

沈顏抽回手。那道十年前還只是細線的血咒，如今已蔓延成荊棘般的紋路，盤踞她整個小臂。更詭異的是，紋路走向與云翊背后的魔紋幾乎一模一樣。

“無妨?！彼龑⒚婢呖墼谀樕?，“跟緊我?！?

踏入魔修領地后，四周靈氣陡然變得渾濁。沈顏神識掃過前方山谷，眉頭微蹙——太安靜了。按云翊標注的地圖，這里本該有一處魔修據點。

“不對勁?！痹岂赐蝗话醋Ρ?，“有血...”

話音未落，數十道黑影從雪地暴起！沈顏袖中霜華劍瞬間出鞘，斬落最先撲來的三顆頭顱。黑血噴濺在雪地上，竟腐蝕出嘶嘶作響的坑洞。

“蝕骨魔修！”云翊旋身劈開一道偷襲的爪刃，“是陷阱！”

沈顏劍勢如虹，心中卻驀然一沉。這些魔修分明是被人豢養的死士，?？怂敌g法。更可疑的是，他們似乎對云翊有所顧忌，攻勢全沖著自己來。

“師尊小心左側！”

云翊的驚呼聲中，一道烏光直取沈顏心口。她側身避讓，突然丹田劇痛——本命玉佩傳來的反噬讓她動作慢了半拍。

嗤！

毒爪劃過肩頭，法衣瞬間被腐蝕出個大洞。沈顏悶哼一聲，霜華劍脫手墜地。

“師尊??！”

云翊的嘶吼突然變得扭曲。少年周身爆發出駭人黑霧，瞳孔徹底化作血紅。他單手掐住最近魔修的咽喉，只聽“咔嚓”脆響，那具身體竟像破布般被撕成兩半！

剩余魔修驚恐后退，卻見黑霧中伸出無數鬼手，將他們生生拖入深淵。吞噬聲、慘叫聲、骨骼碎裂聲混作一團，最后歸于死寂。

沈顏撐起身子，看著站在尸山血海中央的云翊。少年緩緩轉身，臉上魔紋如活物般蠕動，哪還有半分人樣？

“...翊兒？”

魔氣驟然一滯。

破廟里篝火噼啪作響。沈顏用靈力逼出肩頭殘毒時，云翊正跪在三步外，額頭抵地。

“弟子...罪該萬死?！?

他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后背衣衫被冷汗浸透。魔紋已經消退，但腕間血咒卻紅得發黑。

沈顏系好衣帶，突然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半年前。”云翊手指摳進地面，“那次寒毒發作后，就偶爾會...失控?！?

沈顏想起《天命書》上那句“魔氣將醒?！毙南铝巳弧Ｋ〕雒队窈嗁N在眉心，片刻后拋給云翊：“照著這個練，能暫時壓制?！?

云翊接住玉簡，神識一掃，臉色驟變：“《清心訣》？這不是禁術嗎？修習者需日日承受剜心之痛...”

“所以是暫時?！鄙蝾伷鹕碜叩綇R門口，“等找到冰魄蓮...”

話音戛然而止。

破廟外的雪地上，靜靜躺著個青玉匣子。匣蓋微啟，露出里面半截焦黑的指骨——指骨上套著枚眼熟的儲物戒，正是沈顏十年前用過的款式。

云翊跟出來一看，渾身血液瞬間凍結：“這是...？”

“遺骨?！鄙蝾伮曇羝届o得可怕。

“有人去過我死的地方?！?

正收起玉匣，不料它突然彈開掉到了地上。

沈顏彎腰拾起玉匣，底部刻著行小字：【想知道怎么破解血咒嗎？子時，斷魂崖】。

夜色如墨，雪花無聲飄落。沈顏站在斷魂崖邊，看著對面黑袍翻飛的玄霄子。

“果然是你?！彼湫?，“十年前那些追殺云翊的修士，也是你派的？”

玄霄子摘下面具，露出左臉猙獰的魔紋：“沈師妹何必裝糊涂？你收那魔種為徒，不就是為了《天命書》？”

沈顏瞳孔微縮。

“看來我猜對了?！毙鲎訐嵴拼笮?，“當年你在輪回鏡前偷看天機，被罰十世輪回。這一世若再失敗，就要魂飛魄散了吧？”

寒風卷起沈顏的衣袂。她終于明白為何自己會穿越——原來根本不是意外。

“條件？”

“簡單?！毙鲎訌椫干鋪硪幻堆窈?，“我要云翊的魔核?！?

玉簡入手滾燙，沈顏神識一掃，渾身血液瞬間逆流。這竟是《天命書》缺失的那頁，記載著血咒真相：

【天命之敵，不死不休。唯有一方親手誅滅另一方，方可破咒飛升】

沈顏回到臨時洞府時，天已微明。云翊在門口石階上抱劍而坐，見她回來立刻迎上前。

“師尊！您去哪...”

聲音戛然而止。少年盯著她手中血色玉簡，面色瞬間慘白。

沈顏這才發現玉簡正在散發淡淡紅光，與云翊腕間血咒相互呼應。她下意識要收起，卻見少年踉蹌后退，眼中滿是驚懼。

“原來...如此?！?

云翊突然笑了，那笑容讓沈顏心頭一顫。他慢慢卷起自己衣袖，露出已經蔓延到肘部的血咒：“師尊早就知道對不對？”

“知道什么？”

“知道我們注定要死一個！”少年猛地撕開衣襟，心口處赫然浮現出與玉簡相同的符文，“三個月前我就發現了，這鬼東西在吸食我的情緒——每次靠近您，它就長得更快！”

沈顏握劍的手微微發抖。她終于明白為何《天命書》要她收云翊為徒——根本不是為改命，而是為養蠱！

“翊兒，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云翊慘笑，“解釋您養我十年只為親手殺我？解釋那些關心都是假的？”

他突然拔出長劍，“那不如現在動手！”

劍光閃過，沈顏不避不閃。鋒刃在距她咽喉寸許處硬生生停住，云翊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劍。

“您...為什么不躲...”

沈顏抬手撫上他心口符文：“因為這上面寫的不是相殺?！彼讣夥浩痨`光，“是'以心換命。”

云翊怔住。

“我查過古籍，血咒有兩種解法?！?

沈顏輕聲道：“一是如玄霄子所說，殺你證道。二是...”

她突然一掌拍在少年靈臺，“散我半魂，鎮你魔核！”

云翊只覺識海轟然劇震，無數陌生記憶涌入——沈顏第一世被殺的真相、血咒的真正來歷、還有...她這十年間無數次為他擋下的暗算。

“師...尊...？”

視線模糊前，他看見沈顏唇角溢出的鮮血，和那雙終于不再清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