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霞山的清晨總是帶著霜氣。沈顏推開窗時，發現院中老梅樹下蹲著個熟悉的身影。

云翊已經比她高出半頭，少年挺拔的背影像一柄未出鞘的劍。他正專注地擦拭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劍穗上墜著的冰玉在晨光中泛著微藍——那是沈顏去年送他的生辰禮。

“師尊。”察覺到視線，少年抬頭，琥珀色的眸子倏然亮起，“今日的劍譜我已練了三遍。”

沈顏懶懶倚著窗框：“錯了兩處。”

云翊笑容僵在臉上。

“第三式轉身太急，第七式手腕力道不夠。”她指尖一彈，一道靈力在空中勾勒出正確劍招，“再練。”

少年耳尖微紅，卻乖乖提劍重來。梅瓣紛揚中，銀光乍起，劍氣攪碎一地落花。

沈顏瞇眼瞧著，思緒飄回十年前那個雪夜。誰能想到當初渾身是刺的小狼崽，如今已長成棲霞山最耀眼的劍修苗子？

“師尊！”云翊突然收劍湊到窗前，發梢還沾著露水，“這樣可對？”

少年氣息撲面而來，帶著晨練后的熱意。沈顏不動聲色地后仰半寸：“嗯。”

“那...”云翊眼睛亮晶晶的，“能學霜天九式了嗎？”

“筑基后期再說。”

“可我已經——”

“云翊。”沈顏打斷他，“你最近很急？”

少年瞬間噤聲，手指無意識摩挲劍柄。沈顏注意到他腕間血咒比上月又深了幾分——這十年來，那道紅痕隨著云翊修為增長愈發明顯，如今已如鎖鏈般纏繞他整個手腕。

“去準備吧。”她轉身離開窗邊，“辰時出發去主峰。”

今日是棲霞山五年一度的門派大比。

主峰演武場人聲鼎沸。當沈顏帶著云翊入場時，原本嘈雜的場地突然靜了一瞬。

“那就是雪廬的...？”

“聽說十年前沈長老從黑市...”

“噓！他看過來了！”

云翊面色如常，只是往沈顏身邊靠了半步，袖中手指悄悄攥住她一片衣角。這個小動作從他還是孩童時就沒變過。

沈顏拍開他的手：“出息。”

高臺上，掌門玄霄子的目光如鷹隼般掃來。這位元嬰大能十年前就懷疑云翊身份，這些年沒少派人探查雪廬。

“沈師妹。”玄霄子突然傳音入密，“你徒兒骨齡已過二十，按規矩該測靈根了。”

沈顏捏碎手中玉符：“不勞掌門費心。”

測靈根？笑話。云翊的變異雷靈根里混著魔血，一旦暴露，立刻會被當成魔種處置。

比試很快開始。云翊抽到第三場，對手恰是掌門親傳弟子陸明。場下頓時議論紛紛——陸明筑基大圓滿，離金丹只差臨門一腳。

“雪廬的小子要倒霉了...”

“陸師兄上個月剛斬殺過魔修...”

沈顏捻訣在云翊眉心一點：“別用雷靈根。”

少年眨眨眼：“師尊放心。”

比試開始的鐘聲還未消散，陸明已祭出本命法寶——十二枚誅魔釘泛著森冷寒光。云翊卻只是普通起手式，銀白長劍在陽光下如一泓秋水。

“請賜教。”

三招過后，觀戰席鴉雀無聲。

陸明跪在地上，十二枚誅魔釘散落四周。云翊的劍尖輕輕點在他喉間，一滴血珠順著劍鋒滑落。

“雪廬，云翊勝。”

裁判的聲音驚醒眾人。全場嘩然中，云翊收劍行禮，轉身時目光直直望向看臺——沈顏正支著下巴打瞌睡，一縷發絲垂在頰邊隨風輕晃。

少年嘴角不自覺揚起。

頒獎典禮上，玄霄子親自將一枚洗髓丹遞給云翊：“少年英才，可愿來主峰修行？”

場下頓時一片艷羨之聲。沈顏依舊懶洋洋地靠著柱子，仿佛沒聽見這明目張膽的挖墻腳。

云翊雙手接過玉盒，恭敬道：“弟子蒙師尊養育之恩，此生只認雪廬一脈。”

玄霄子笑容微僵。

回程時，云翊捧著獎品亦步亦趨跟著沈顏：“師尊，洗髓丹...”

“自己留著。”沈顏頭也不回，“今晚收拾行李。”

“？”

“明日下山游歷。”

云翊腳步一頓，隨即快步追上：“去哪？”

“北境。”沈顏望向遠山，“你該見見世面了。”

真正的原因是，她今早在《天命書》上看到了新字跡：【魔氣將醒，北境有解】。而云翊腕間的血咒，已經紅得刺目。

深夜，沈顏在整理符箓時，門外傳來窸窣響動。云翊抱著劍靠在門框上，發梢還滴著水，顯然剛沐浴過。

“師尊。”少年聲音有些啞，“我...能進來嗎？”

沈顏頭也不抬：“說。”

云翊抿了抿唇，突然單膝跪地：“弟子今日...用了吞噬之力。”

沈顏手中朱筆一頓。

“陸明的誅魔釘上有魔氣。”云翊低頭盯著地面，“接觸瞬間，我體內有什么東西...醒了。”

他緩緩攤開手掌，一縷黑霧如活物般在掌心游動。沈顏瞳孔驟縮——這正是原著中魔尊云翊的標志能力。

“控制住了？”

“嗯。”云翊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紅光，“但弟子發現...能通過這個感知魔修蹤跡。”

他忽然起身逼近，在沈顏皺眉前迅速退后，只是將一張地圖鋪在案上：“北境三處魔修據點，弟子都標出來了。”

沈顏凝視地圖片刻，突然輕笑：“倒是省事。”

云翊眼睛一亮：“師尊早知道了？”

“睡去吧。”沈顏揮袖熄滅燭火，“明日趕早。”

黑暗中，她沒看見少年轉身時詭譎的眼神。也沒發現自己的本命玉佩正在云翊懷中發燙——那里面封印的半顆金丹，早已被魔氣浸染過半。

窗外，一只血眸烏鴉悄無聲息地飛向主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