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史論(1949—2018)
- 漆凌云
- 8654字
- 2025-04-28 12:14:59
一 相關學術史綜述
目前國內(nèi)有關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學術史的論著集中在以下方面。
(一)分時段的故事學史研究
劉魁立的《關于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對1979年至20世紀90年代初期的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工作從類型研究、比較研究、故事家研究、故事講述研究、跨學科視角、少數(shù)民族民間故事等六個方面進行了總結,認為“民間故事研究領域,人手甚少,而要求學術研究回答的問題又不勝其多。相當多的同志學術興趣較為廣泛,這在一定程度上分散了民間故事研究的注意力。所以時代所期待的那種和現(xiàn)實的民間故事蘊藏情況相匹配的鴻篇巨作,尚未出現(xiàn)”[2]。劉守華的《世紀之交的中國民間故事學》對新中國成立前、新中國成立初期、改革開放后三個階段的民間故事研究狀況進行評點,并高度評價了《中國民間故事集成》工作的學術價值,認為:“經(jīng)過近百年探索,我們在民間故事的各個層面都有了相關的論著,既有關于若干故事類型的微觀講究,也有關于某些故事群、故事體裁,乃至整個中國民間故事的宏觀研究;由對故事文本的浮淺評說,邁進到解析故事母題、追索故事生活史及其深層文化意蘊;突破書面寫定的文本的局限,進而揭示由故事講述人和聽眾的雙向交流所構成的故事傳承過程的奧秘;借鑒國外故事學的研究方法,又立足于中國擁有豐厚古代文獻和近世鮮活資料的基點上,大膽進行原創(chuàng)性的理論探索。民間故事學的成就不僅有力地肯定了中國各族人民群眾在口頭文學領域顯露出的豐富藝術智慧,也促使中國民間文藝學走向成熟。”[3]此文是對20世紀中國民間故事學研究的成果進行宏觀把握的佳作。
劉曄原的《20世紀傳說故事研究》對20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傳說故事研究狀況進行概覽式點評,“基礎理論研究上出版了劉守華的《故事學綱要》等著作。比較研究方面,個案和類型研究相結合,在具體的文本形態(tài)研究中借鑒外國方面的成果提出新見解,如烏丙安的竹娘故事研究和張紫晨的虎外婆故事研究等,賦予研究對象一種開闊的橫向參照系數(shù),對于文本內(nèi)涵的分析突破文學范疇,具有世界文化史的研究意義。類型研究上繼承了鐘敬文早期類型研究特色,按主題歸類,以一個題目為中心聚合一批相同或相似的作品,分別論證其共性和個性,得出每一類別的共同規(guī)律。故事家的研究方面關注故事家的講述個性、陸續(xù)發(fā)現(xiàn)故事村。民間故事的采錄科學性和完整性加強。AT分類法、艾伯華的《中國民間故事類型》和丁乃通的《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的引進促進了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建設”[4]。施愛東的《故事學30年點將錄》對近三十年從事中國民間故事研究的代表性學者展開評點,認為劉守華在民間故事研究領域開辟了“故事文化學”模式,此外他在故事史、宗教文化與民間故事、故事家和故事村等領域的成績顯著。劉魁立早期引進介紹西方故事學的流傳學派、AT分類法、歷史比較研究和歷史類型學研究,他的《民間敘事的生命樹——浙江當代“狗耕田”故事情節(jié)類型的形態(tài)結構分析》將中國當代故事學推上了一個新的高度,奠定了他在中國故事學界的崇高地位。祁連休在機智人物故事和中國古代民間故事類型研究領域取得一系列標志性成果。[5]劉錫誠在《20世紀中國民間文學學術史》一書中總結了1978—2000年的故事研究成果,認為故事學研究呈現(xiàn)多元化格局,劉守華的成績最為卓著,故事家和故事村的發(fā)現(xiàn)及研究展現(xiàn)了民間文學學科的拓展和深化。[6]
萬建中的《20世紀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史》是中國故事學史的重要著作。該書首先把20世紀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分為發(fā)生期(1903—1937)、沉寂期(1937—1949)、過渡期(1949—1976)、發(fā)展期(1976—1999)四個階段,對每個階段的民間故事學成果進行較詳細的深入點評,然后圍繞民間故事的體裁特征、文化人類學研究、比較研究、類型學研究、民間故事書寫研究、故事家等領域進行深入分析,指出20世紀的民間故事學存在研究范式的頑固化、本體意識不足、缺乏獨立話語等缺陷,未來的中國民間故事學研究應正視傳統(tǒng)故事的變化、構建聲音故事學、倡導“行為視角”的故事學、關注故事文本的制作過程、建立世界視野的故事學。[7]
(二)對民間故事研究專家的述評
鐘敬文是中國現(xiàn)代民間文藝學的開拓者,在民間故事研究領域的成績尤為突出。董曉萍關于鐘敬文的民間故事研究成果評述豐富、厚實。[8]她認為鐘敬文具有深厚的國學基礎,在研究民間故事時善于運用跨文化研究方法,“能深入到中國民間故事資料的內(nèi)核,能從老鼠嫁女型身上看出貓鼠型主題故事結構環(huán)繞、中心角色對立又能多元轉化的中國特點”[9]。此外,鐘敬文還是“中國學者中最早將神話、傳說和故事的概念用于民間文藝學研究學者,他的民間故事研究將歷史文獻、口頭傳統(tǒng)資料和民俗事象三條線索都做整理,建立完整的文本,再做整體分析。擬定、編制和撰寫了中國民間故事類型,帶動中西民俗學交流,推動了中國和東方國家多元民間文學研究工作的發(fā)展。”[10]
楊利慧認為鐘敬文在民間故事等領域的成果享有廣泛的國際聲譽,善于從文化史角度切入故事研究、關注故事型式變化及原因、闡發(fā)故事文本中蘊含的文化信息。[11]鄭土有指出鐘敬文不僅是類型理論的最早引入者,而且是最早的實踐者和積極推動者,也是類型理論的杰出研究專家。[12]萬建中認為鐘敬文在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民間故事研究論文關注故事類型比較研究中的差異,運用類型學、人類學、心理學等多種研究方法拓展研究空間。[13]張余評價了鐘敬文的民間故事比較研究成果及培育故事研究隊伍的貢獻。[14]劉守華認為鐘敬文在20世紀30年代是中國比較故事學的主要開拓者之一,其研究成果不僅具有開拓性,在比較故事學的國際學術潮流中占有相當重要的位置。他主編的《中國民間故事集成》是中國民間文藝學走向成熟的標志。[15]高木立子總結了鐘敬文在中日民間故事比較研究方面的思想和方法。[16]康麗討論了鐘敬文使用類型學研究方法對巧女故事研究的深遠影響。[17]
劉守華六十多年來始終堅守在故事學領域,成果豐碩,相關評述文章近六十篇。陶思炎認為劉守華的《中國民間童話概說》運用比較研究方法,從民族學、民俗學、心理學、民間文藝學等學科入手探究民間童話,不僅對民間童話的理論探討意義重大,對民間文學、民族文學及比較文學研究也很有價值,在中國童話學發(fā)展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性質。[18]月朗總結了劉守華早期比較故事研究中的四個突出特征:“傾向影響研究、側重書面資料、比較標準寬泛和關注文化背景。”[19]譚達先認為劉守華的《中國民間故事史》爬梳古籍,挖掘出中國民間故事的大寶庫,首創(chuàng)具有鮮明學術個性與民族特征的科學體系,微觀分析與宏觀評論相結合,母題、類型研究法與歷史地理比較研究法融會貫通,深入分析故事的特質及其人類文化流程的生活史。[20]萬建中認為劉守華提升了比較故事學的話語境界,展開了較為系統(tǒng)的理論建構,鑄造和凝練出比較故事學獨有的學術語匯和語境。[21]王立認為:“劉守華在研究佛經(jīng)與中國民間故事關系時擺脫漢族中心主義觀念,嫻熟運用母題類型理論梳理中國民間故事的印度淵源,分析異質文化間民間故事的類同性成因時,用交互影響、同源分流、不約而同地平行生成三種不同情況來解釋,補充了 AT 分類法的一元發(fā)生說。”[22]肖遠平、孫正國認為:“劉守華在學術研究中有兩大突出特點:一是歷史追蹤的‘執(zhí)著式’治學方法,他善于以歷史追蹤的大視野和敏銳的學術眼光關注學術研究的新進展,同時以論證的深刻與新材料的發(fā)掘為亮點,長期跟蹤研究;二是以本土材料為核心的‘原創(chuàng)式’治學方法。堅持以本土材料為核心,運用比較文學的方法,發(fā)現(xiàn)新材料,進而做出具有原創(chuàng)性的學術成果。”[23]
劉魁立在民間故事研究領域的成績顯著。劉亞虎認為劉魁立發(fā)表了一系列高度凝練介紹西方民間文化的理論著作,如《歷史比較研究法和歷史類型研究》《歐洲民間文學中的流傳學派》等,“狗耕田”類型故事的研究中對母題的生成能力、鏈接能力的精妙論述得到日本故事學家稻田浩二的高度認可。[24]施愛東認為:“劉魁立《民間敘事的生命樹》成功地利用共時研究法,從形態(tài)學的角度探討了特定故事類型的內(nèi)部結構與結構關系,并由此產(chǎn)生了一系列的結構概念和理論命題。其中,母題鏈、情節(jié)基干、中心母題是劉魁立‘故事生命樹’最基本的三個概念,‘母題鏈’的發(fā)現(xiàn),是對于‘母題’概念的一次有益補充。情節(jié)基干是劃分故事類型的重要依據(jù)。對‘生命樹’模型的考察,有助于我們進一步深化、細化故事研究,能擺脫民間故事歷時性研究長期難以突破的瓶頸。”[25]
祁連休在機智人物故事研究、中國古代民間故事類型研究領域成績顯著。黃永林的《評祁連休 〈智謀與妙趣——中國機智人物故事研究〉》指出該書“多視野、多方面、多層次地對中國機智人物故事的歷史淵源、結構形態(tài)、人物形象、故事類型等方面進行了探討,開創(chuàng)了我國機智人物故事研究的新局面,是我國民間故事研究的新收獲”[26]。祁連休2007年出版的《中國古代民間故事類型研究》是中國民間故事學領域的重要成果。戶曉輝認為祁連休在故事類型的劃分上拋棄AT分類法,以故事類型核為標準,從大量古籍中劃定出500多個故事類型,展示了中國古代民間故事類型風貌,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27]高丙中認為祁著借助故事類型呈現(xiàn)中國古代民間故事的全貌,拋棄AT分類法按照中國人的思維模式給民間故事類型命名,實現(xiàn)了利用西方學術資料呈現(xiàn)中國的社會和文化成果。[28]呂微認為《中國古代民間故事類型研究》的出版為日后編制貫通古今包括各個民族民間故事類型的大型檢索工具書奠定了堅實基礎。[29]
萬建中的民間故事主題學和故事學史研究在故事學界影響較大。鐘敬文認為《解讀禁忌——中國神話、傳說和故事中的禁忌主題》“運用民間文藝學以及文化人類學、宗教學、歷史學和文學批評等相關學科的方法,解讀此類民間故事群。這一成功的學術實踐,拓寬了民間敘事文學研究的空間,其學術水準處于中國故事學研究的前沿”[30]。劉守華指出:“關于就民間文學與民俗學這兩個領域所做的跨學科研究,萬建中的《解讀禁忌——中國神話、傳說和故事中的禁忌主題》是一項出色成果。”[31]黃清喜認為萬建中從主題學角度研究民間故事成績顯著,開辟了中國民間故事學史研究領域。[32]
江帆因參與編撰遼寧民間故事集成而與故事學結緣,在民間故事講述研究領域取得顯著成績。吳秀杰認為江帆對遼寧省新民市的故事講述人譚振山的個案研究,持續(xù)十幾年的跟蹤采錄、訪談資料,為讀者提供了一個民間故事傳承者及其傳承活動的生動畫面。尤其是在研究講述者與聽眾對講述活動時對時空指向的關注在民間文學研究中開辟了一個新的領域。[33]王志清認為江帆持續(xù)性追蹤研究故事家譚振山十八年,“通過連續(xù)的、長期的、充滿問題意識的田野作業(yè)研究,對特定的故事講述行為進行分析,正好補充了表演理論在相關問題的局限和不足,是對表演理論有力的補充和糾偏”[34]。
林繼富長期從事故事類型學研究和故事講述研究,成果豐碩。劉曉春指出林繼富的《民間敘事傳統(tǒng)與故事傳承》以湖北長陽縣都灣鎮(zhèn)的民間故事傳承人為對象,考察故事講述與故事傳承傳統(tǒng)之間的關系,從幾位民間故事傳承人的個人生活史考察發(fā)現(xiàn),故事傳承人個人的人生經(jīng)歷深刻地影響了他們的故事講述。他將村落、個人、地方文化傳統(tǒng)視為互相勾連的整體,村落、地方文化傳統(tǒng)成為理解故事傳承人故事傳承的社會文化歷史語境,是中國民俗學者關于民俗傳承轉向研究的代表性成果之一。[35]侯姝慧認為《民間敘事傳統(tǒng)與故事傳承》應用實驗田野作業(yè)、田野民族志及口述史等多種研究方法,“切入民間故事的內(nèi)部構造、民間故事傳承人與民間敘事傳統(tǒng)的互動關系的深層結構之中,在民間敘事文本精細分析的過程中,提煉出切合中國民間敘事傳統(tǒng)與故事傳承關系且具有普適性的文化規(guī)則,為考察故事傳承與地域文化傳統(tǒng)、故事傳承與民間敘事傳統(tǒng)的關系提供了一則范例”[36]。
過偉在《中華民間文學民俗學二十六名家》中評述了婁子匡的民間故事采錄和民間故事著作編撰、姜彬的《中國民間故事初探》、賈芝的民間故事采錄和研究、段寶林的笑話學、劉守華的故事學理論和民間故事史、郝蘇民在西北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民間故事的編撰、金榮華在編撰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和故事類型研究領域的學術貢獻。[37]
(三)中國民間故事學的專題總結
對民間故事方法及專題進行評述的成果較多,分述如下。
苑利(筆名月朗)是較早從方法論的角度切入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史的學者。他認為20世紀20年代中后期中國民間故事比較研究受人類學派“遺留物”觀念影響,把中國故事放在世界故事的大背景下考察,初步揭示了故事演變的一般規(guī)律,同時促進了故事搜集工作的科學化。[38]他的另一篇論文《進化論與中國人類學派故事學》指出中國人類學派故事學是在西方人類學理論影響下在五四運動感召下發(fā)展起來的一門研究民間故事的新學,首次把故事研究提高到科學高度,建立起了自己的學科,使不登大雅之堂的故事研究取得了應有的學術地位,開了一代先河。同時也指出其固有的理論缺陷容易陷入單線進化論的陷阱,導致80年代的中國民間故事學研究仍未擺脫其影響,影響了中國故事學的發(fā)展進程。[39]
顧頡剛的孟姜女故事研究創(chuàng)立了歷史演進法,其研究模式長期為故事學人效仿,相關評述成果也較多。王煦華認為顧頡剛的孟姜女故事立足傳說本身,從它的種種變化來研究,在各種文獻中梳理出歷史和地理的兩個系統(tǒng),做出了劃時代的貢獻。[40]許鈺認為顧頡剛用嚴肅認真的態(tài)度和堅實的研究成果把民間故事引入學術領域,獨特貢獻在于用歷史演變的方法來清理故事的發(fā)展變化,缺點在于未能從社會經(jīng)濟制度和階級關系進一步討論故事變化的原因。“不立一真,唯求一變”的探究原則值得討論。[41]戶曉輝認為顧頡剛的進化歷史觀和歷史演進的方法主要來自胡適對美國實用主義的理解,求真意識和科學方法密切相關,他的孟姜女故事研究并非純客觀而是特定價值立場的產(chǎn)物,不僅有進化論或新史觀的先見和預設,也是在思想啟蒙的意義上完成理性重建工作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42]施愛東認為“以顧頡剛系列孟姜女故事研究為代表的‘歷史演進法’奠定了中國故事學最堅實的學科范式,提出了一套具有普遍意義的故事學理論命題。由胡適提倡、顧頡剛實踐的‘演進公式’局限性主要表現(xiàn)為一源單線的理論預設與故事生長的多向性特點之間的不相符、故事講述的復雜多樣與文獻記載的偶然片面之間的矛盾,以及在材料解讀過程中基于進化論假設的片面性導向”[43]。
敘事學方法是民間故事研究的常用方法。孫正國回顧了20世紀民間故事敘事研究狀況,“發(fā)現(xiàn)我國民間故事的敘事性的研究成果有兩個特點:一是敘事學界在建構其理論體系的同時對民間故事所做的研究理論性強,但較為零散,不系統(tǒng);二是民間文藝學界對民間故事所做的敘事學方法的嘗試性研究,由于對敘事理論的把握缺乏深度,因此大多停留在表面層次,但其趨向是漸進的成熟與系統(tǒng)化”[44]。耿海英認為普洛普的故事學理論在20世紀80年代隨著結構主義在我國的流行而被認識與接受。近二十年的時間,譯介、研究的內(nèi)容大都是從結構主義的角度,限于談論他的《故事形態(tài)學》,而代表了其學術思想另一面的《神奇故事的歷史根源》一直在學者視野之外。[45]
馬學良、白庚勝的《中國民間故事分類研究的回顧與展望》認為20世紀30年代鐘敬文的《中國民間故事型式》在中國民間故事分類史上具有里程碑的意義。80年代,我國民間故事分類研究取得新的進展,先后譯介了丁乃通、湯普森關于民間故事分類著作。民間故事分類研究有助于辨析故事資料、為民間故事選編提供參考。民間故事分類研究應立足中國實際,吸收國際學界營養(yǎng),探索出中國式的分類研究道路。[46]故事類型索引是從事民間故事研究必備工具書,現(xiàn)今出版的三部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著作在科學化、民族化方面各具特色。艾伯華認為丁乃通的《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采用他收集的兩個階段的中國民間故事資料,但他在使用、編輯這些資料時,試圖使中國故事遷就于AT分類標準,而沒有就中國故事進行全面的分類。[47]林繼富梳理了20世紀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編纂和研究的脈絡,對鐘敬文、艾伯華、丁乃通和金榮華在民間故事類型索引方面的貢獻與不足進行評述,期望21世紀將要編纂的第四部中國民間故事類型索引成為一部分類合理,資料甄別準確,學術用語科學化、規(guī)范化,既有民族特色又與國際接軌的索引體系著作。[48]
民間故事的搜集記錄和講述狀況是民間故事研究的重要領域。賈芝1981年接待以稻田浩二為團長的日本訪華代表團時回顧了自五四至80年代初期中國民間故事搜集記錄狀況,指出“忠實記錄、慎重整理”原則已得到公認,搜集工作深入工農(nóng)兵,注意和民俗、社會歷史的調(diào)查聯(lián)系起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不同類別、不同性質的民間故事均有搜集,學術研究是搜集的目的之一。近年來比較研究方法取得可喜效果。[49]陳子艾把1949—1989年的民間文學搜集工作分為五個階段:1949—1957年為開始階段,1958—1966年為發(fā)展階段,1966—1976年為大災難階段,1977—1983年為復興階段,1984—1989年為三套集成階段。文章對每一階段的搜集情況進行了詳細總結,如20世紀50年代搜集整理的討論,80年代初重視民間故事家的調(diào)查及與作品有關的民俗資料的采錄,1984年以后三套集成工作的開展、術語使用上出現(xiàn)以“田野作業(yè)”代替“搜集整理”傾向,開始對民間故事家作品的集中采錄研究與對民間文學搜集家的評介。[50]穆昭陽的博士論文《中國民間故事搜集整理史研究——以1949—2010為例》對新中國成立初期、八九十年代、21世紀初的民間故事搜集工作進行較翔實梳理。[51]
進入21世紀,隨著民間故事研究日漸從書面文本轉向講述活動,評述故事講述人和講述活動的論文日漸增多。祝秀麗的《中國民間故事講述活動研究史略》從講述主體的個性研究和共性研究、講述語境的研究、講述活動的整體研究梳理了中國民間故事講述活動研究狀況,并對民間故事講述活動研究的前景進行展望。[52]李紅武的《中國現(xiàn)代民間故事講述人研究史略》分別對五四至20世紀70年代、八九十年代、90年代至21世紀初的故事講述人研究情況進行評述。[53]林繼富回顧20世紀中國民間故事傳承人研究狀況后,認為“20世紀民間故事傳承人研究的視點單一,諸多領域無人涉獵;故事傳承人的研究與作品脫節(jié),相當多的學者視傳承人與作品為孤立存在,他們沒有實踐傳承人與該傳承人的作品互文互現(xiàn)的系統(tǒng)考察;對民間故事的文本間性還缺乏足夠的重視;學者更多的只是將傳承人的故事作為某一類型故事的經(jīng)典文本閱讀,對故事文本沒有做整體觀照。應深化關于民間故事傳承人的學理建樹,使它成為中國民間故事學或者擴大地說民間故事學中國流派的一個亮點”[54]。
笑話是民間故事的重要體裁。段寶林對20世紀的中國民間笑話研究成果作了全面回顧,介紹了魯迅、林蘭、周作人、趙景深、鐘敬文、王利器、段寶林等人的笑話研究成果及新中國成立后的阿凡提故事及葷笑話研究狀況。[55]王旭回顧了國內(nèi)外笑話研究狀況,認為:“笑話研究處于邊緣地位,未能建立起完整的學術體系,使笑話研究只能依靠對其他相關理論和方法的東拼西湊。笑話研究要取得突破須明確笑話自身的獨特屬性,健全碎片化的理論體系,從零散的笑話研究發(fā)展為完整的笑話之學。”[56]段寶林還評述了20世紀的中國寓言研究,介紹了魯迅、周作人、趙景深、鄭振鐸、季羨林、陳伯吹、陳蒲清等人的研究成果,指出20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寓言研究進入繁榮期。[57]
(四)特定時間、民族和地域民間故事研究的總結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隨著學術研究生態(tài)的恢復,民間故事研究成果日漸豐富、深入,評述文章也應運而生。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自1980年開始編寫《中國文學年鑒》,對每年的民間文學研究狀況進行評述,民間故事研究情況是其中的重要內(nèi)容。賀學君、劉鐵梁、董曉萍、呂微、安德明、施愛東、祝鵬程等民間文藝學人均有撰文。中國民間文藝家協(xié)會和華中師范大學民間文學室自2001—2010年出版了十部《中國民間文藝學年鑒》,專設民間故事研究欄目評述該年度民間故事研究成果。《蒙古學研究年鑒》中的《蒙古民間文學研究綜述》總結了2004年以來每年的蒙古族民間故事研究成果。[58]
此外,關注少數(shù)民族的民間故事研究和地域民間故事研究狀況的成果也較多。筆者所見相關成果有:周煒評述了王堯和廖東凡的藏族民間故事研究成果[59];陳崗龍總結了蒙古族學人在比較故事研究領域的成果及蒙漢故事文學研究成果[60];包愛梅總結了20世紀50年代至2005年的蒙古民間故事研究情況[61];李麗丹評述了鄂爾多斯蒙古族民間故事研究成果[62];朱衛(wèi)國、楊萬壽總結了裕固族民間故事搜集、整理和研究狀況[63];彭繼寬回顧了土家族的民間故事搜集整理情況[64];烏力汗總結了赫哲族的民間故事研究情況[65];馬曉琴回顧了回族民間故事研究情況[66];過偉回顧了廣西民間故事采錄、出版和研究情況[67];田茂軍回顧了20世紀50年代以來湘西民間故事采錄和研究情況[68];陳玉平總結了20世紀80年代以來貴州民間故事搜集和研究狀況[69];王甲輝、過偉介紹了王秋桂、胡萬川、陳益源、劉秀美等臺灣故事學人的研究成果[70]。
國外學者對中國民間故事成果總結并不多見。僅就筆者資料搜集的情況來看,有丁乃通、西脅隆夫等國外學者對特定時期中國民間故事研究成果進行過總結,這些研究概論居多,不夠深入。西脅隆夫在《中國故事研究述評》中總結了20世紀20年代至80年代初期的中國民間故事研究和搜集成果,認為80年代初期的中國民間故事研究中比較研究方法得到自覺運用,故事的分類研究方面有進步,但精細方面有不足。[71]1艾伯華(Wolfram Eberhard)則評述了新中國成立后的民間故事采錄工作,認為講述人、采錄時間、地點、講述情境這些關鍵信息在大陸出版的民間故事集中處于缺失狀態(tài),而且許多民間故事的主旨和內(nèi)容被有意改寫。[72]德國學者傅瑪瑞回顧了新中國成立后和改革開放后民間文學三套集成工作。與艾伯華觀點不同,她認為新中國的民間文學采錄工作是獨特的,內(nèi)容和語言都要求盡可能與原初資料一致,僅做部分加工。出版的成果有三種形式:口傳的原初資料、用于研究目的的資料以及服務于道德教育目的和政治目的的出版物。[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