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邊緣風景:漢學期刊研究視域中的《教務雜志》
- 薛維華
- 5364字
- 2025-04-25 19:54:53
二 研究內容、方法與框架
《教務雜志》體量巨大、內容龐雜,具體分科的研究,難免“見木不見林”。漢學是一門整體的學科,每一部分都處在整體關系的語境之中,本書試從處于漢學、傳教、新聞(出版傳播)的交匯地帶切入,對《教務雜志》漢學知識傳播總體狀況、發展規律及特點做出論述。
(一)研究限定
20世紀80年代中期,圍繞“漢學”(Sinology)和“中國學”(China Studies)在學理層面的研究取向,學術界出現過熱烈的討論。“漢學”論者強調研究中國歷史、文化、語言和文學典籍等;“中國學”論者則認為研究范圍主要在中國社會現實問題。不論以狹隘的命名概括漢學研究的寬泛定義,還是以寬泛的定義,取代特定的名稱,二者皆會有偏頗。美國的中國學研究開山鼻祖、哈佛大學教授費正清指出,“當代中國研究是一種綜合性的社會科學,必須與以中國古代歷史和文化典籍為對象的漢學有所區別”[5]從另一個側面表明,對于兩者,還是有一個相對清楚的界定。特別是“漢學”這個稱謂,更有著其內在的歷史背景。
《教務雜志》作為來華傳教士創辦的期刊,盡管以宗教內容為主,但所關涉的基本都是中國問題,因此也是基督教傳教史研究的重要文獻。在其長達七十余年的辦刊歷史中,出版73卷,共819期[6],專題文章5000余篇,總頁碼5萬余頁,已經成為中國研究的寶貴歷史資料,從廣義的漢學定義上來講,都堪為漢學文本,但若面面俱到,必定失之寬泛。從《教務雜志》辦刊時期的漢學大背景上看,正處于專業漢學勃興階段,中國學研究則在1900年前后,伴隨美國之崛起而逐漸興盛。而本題所做“傳教士漢學”研究所指的“漢學”,依舊承襲傳統意義上之“漢學”——即以中國歷史、語言、文化經典為研究對象的內容。也就是說,本書所議論的漢學文本,主要需與經典相遇與接洽,方作為漢學研究之所在。同時,由于《教務雜志》所采用語言的限定,以及作者群體、材料、文字所呈現的實際情況,雜志供稿更多來自英語世界,特別是英美新教傳教士,因此研究考察以英美漢學為主,兼涉西方漢學整體。
《教務雜志》文本龐雜,內容豐富,任何一個主題,幾乎都可以做成一部專著。長久以來,研究更傾向于宗教哲學內容、如圣經翻譯、儒學研究等方面,而忽視其他方面的漢學內容的介紹分析。筆者認為,《教務雜志》之“宗教哲學”中心內容,恰恰有賴于其他“邊緣”內容之支撐與營造。本書將更重視這部分“邊緣風景”的呈現,立意于傳教士漢學在漢學期刊發展與歷史進程中的“中心與邊緣”的關系層面,審視傳教士漢學“邊緣化”狀態、內容及價值意義,而對于期刊具體的文本應用,本書將以其中的專題文章為主,兼顧其中一些欄目中的期刊研究相關內容。
(二)研究方法
近代西方理解和傳播中國文化,是跨文化傳播分析的絕好研究對象。利用傳播學理論與研究特色,從知識傳播視角詮釋《教務雜志》,既有利于對其所傳漢學內容進行整體認識,也便于對其意識形態問題進行分析。本書設定為期刊研究,特別關注《教務雜志》漢學知識傳播狀況與特征。按照傳播學先驅、美國學者哈羅德·拉斯韋爾在《社會傳播的結構與功能》一書中提出的5W基本經典傳播模式,以誰(Who)、說什么(Say What)、通過什么渠道(In Which Channel)、對誰說(To Whom),取得什么效果(With What)為研究關切重點。
倪延年先生在《知識傳播學》中闡明:
知識傳播是一部分社會成員在特定的社會環境中,借助特定的知識傳播媒體手段,向另一部分社會成員傳播特定的知識信息,并期待收到預期傳播效果的社會活動過程。其基本內涵主要包含:知識傳播活動的主動者,即知識傳播者;知識傳播活動的受動者,即所傳播的知識內容的接受者,簡稱知識傳播受傳者;知識傳播的內容,即被知識傳播者用來實現其傳播目的的知識信息內容;知識傳播媒體手段,即知識傳播者在傳播知識過程中所借助的荷載有特定知識信息內容的物質或手段;知識傳播行為,即知識傳播活動在社會生活中的具體表現形式;知識傳播環境,即知識傳播者和知識傳播受傳者在其傳播/受傳活動過程發生時的社會背景;知識傳播目的,即知識傳播者實施知識傳播行為所企求實現或收到的效果;知識傳播效果,即知識傳播者實施知識傳播活動后在知識受傳者方面發生的變化等。[7]
結合《教務雜志》作為傳教士在華刊物的基本特點,本書將相關要素整合為漢學知識傳播網絡(背景)、傳播主題(內容)、傳播主體(人物)、傳播話語(策略)[8]進行總體的呈現和梳理,借由期刊文本的量化與質性考察,來研究傳教士漢學的傳播、影響、特色與價值,探討傳教士漢學知識傳播的運作機制。文中對《教務雜志》“傳播渠道—傳播內容—傳播主體—傳播特性”做鏈式考察;面對傳教士在華百年辦刊史及雜志本身70余卷巨制,試圖以歷史數據加以概括,力求在研究視域、內容和方法上有所突破。
一是開放視野,通過歷史學、傳播學的方法,將漢學作為全球知識傳播文化網絡的一部分,把《教務雜志》期刊研究放入一個更為廣闊的背景,從全球史、傳播學等多個研究的角度,關注其與西方漢學研究的交互影響;
二是量化比較,通過期刊、文獻(目錄)學方法,將傳教士漢學研究的主題內容和觀念,從以《教務雜志》為中心的代表性刊物的漢學研究內容中析出,對其在不同的發展時期、人物群體、主題文本內容進行比較研究,在東西方交流的大背景下,以傳教史、學科史、學術史為脈絡,以相關期刊為參照,展開宏觀的對比論述,通過綜合思辨,進行總結、反思,回應在傳教士漢學研究中面臨的問題。
三是動態分析,引入文化傳播研究與話語分析方法和理念,將傳教士漢學研究作為一個動態過程,提取《教務雜志》中跨學科、跨文化內容,研究傳教士漢學傳統的嬗變,從東方學研究向漢學研究、傳統漢學向中國學研究的過渡,中西互動中的學科生成與知識轉換。
(三)內容框架
本書以傳教士漢學為中心、以漢學知識傳播為要點,梳理傳教士漢學脈絡,勾連諸漢學期刊,關注傳教士漢學的演進、發展、功能和作用,評價其在西方漢學演進中的地位與貢獻。
第一章期刊網絡,著眼期刊視域與漢學背景,研討漢學知識的地緣傳播狀態。勾勒西方漢學知識傳播的網絡空間,明確刊物定位。總體描述《教務雜志》創立前后西人在華辦刊發行情況及其辦刊環境;介紹《教務雜志》的籌辦、創立與發展,同時厘析早期在華西文刊物及代表性漢學期刊與來華傳教士之關系。
第二章漢學主題,著眼刊物內容及漢學知識,查考刊物漢學知識分類與知識傳播的主要議題。一是介紹《教務雜志》的總體辦刊、欄目設置情況,特別是結合其文本內容的分類量化分析介紹,同時對刊物各個時期的欄目設置、刊行及影響做總體漢學資源介紹。二是導入漢學索引分類方法,以便于整理雜志的漢學研究內容,從目錄索引的角度切入,從經典的漢學目錄分類法如考狄書目、袁同禮書目、《通報》目錄、《外文期刊書目中國論文索引》(Lust目錄)比較研究入手,結合《教務雜志》各卷冊索引以及羅愷玲索引,探索適合的分類方法,通過分類敘述,確立參照系。三是從《教務雜志》欄目中梳理漢學史資源,探索其與西方漢學的關系,全面呈現七十余年的長時段辦刊歷史中,傳教士學者漢學研究的狀況,對《教務雜志》發表的專題文章進行漢學分類,系統整理《教務雜志》所涉漢學內容。
第三章編撰主體,著眼編撰群體與漢學走向,探訪歷史中的知識主體的抉擇與變遷。介紹《教務雜志》的編撰群體和主要漢學研究者與刊物的漢學關聯。《教務雜志》編輯作為傳教士漢學期刊的把關人,在期刊傳播中起著主體作用。以人物為線索,對決定辦刊宗旨方向的編輯群體,分福州時期、上海前、后期三個歷史階段加以說明,考察漢學研究的比重與影響,探討漢學研究的內容及走向。對《教務雜志》的漢學文章的主要創作者,對不同群體分析概括,探討近代漢學研究者“多元文化人”及漢學“過渡者”的邊緣身份與歷史狀態。
第四章傳播話語,著眼漢學文本特色與知識傳統,分析漢學知識在所傳播文本中的權力結構。結合《教務雜志》中的具體漢學文本案例,經由文本研究和話語分析,以歷史中的典型問題為線索,通過傳教士漢學家個體、漢學專題個案研究聚焦典型。同時,結合傳教士學者的學術傳承和身份特點,考查傳教士漢學的歷史傳統,厘定傳教士漢學研究中的地域性特征—游歷傳統、教化特征—啟蒙傳統、宗教特征—索隱傳統,以求宏觀把握傳教士漢學的演進脈絡。
本書余論做《教務雜志》所代表的近代漢學傳播概觀,審思傳教士漢學“所傳為何”?回應其引發的東方主義與漢學主義之辯,客觀定位和評判傳教士漢學的歷史價值,使漢學回歸漢學,給予傳教士漢學本身的學科史、知識史一個客觀的評價。
[1] [美]貝德士編:《西方東方學報論文舉要》,金陵大學中國文化研究所刊行,1933年,第4頁。
[2] 熊文華:《英國漢學史》,學苑出版社2007年版,第52頁。
[3] 《中國口岸報刊研究指南》僅在附錄中記載: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 (Foochow;then,after 1873,Shanghai),1869-1911,對《教務雜志》的創刊時間存在錯誤。見Frank H.H.King and Prescott Clarke(ed.),A Research Guide to China-Coast Newspapers,1822-1911,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65,p.190;而在白瑞華的《中國期刊出版1800—1912》中甚至沒有關于《教務雜志》的記載。
[4] 包括:徐炳三:《從〈教務雜志〉看近代西方傳教士對中國穆斯林的傳教活動》,《貴州民族研究》2006年第3期;陶飛亞:《傳教運動的圈內“聲音”:Chinese Recorder (1867-1941)初論》,載張先清編《史料與視界:中文文獻與中國基督教史研究》,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楊衛華:《革命與改良的相遇:來華新教傳教士話語中的中國共產黨(1928—1936)——以CR.為中心》,《史林》2007年第3期、《來華新教傳教士話語中的共產主義——對〈教務雜志〉有關觀點的剖析》,《基督教思想評論》(第八輯)2008年;劉麗霞:《從〈教務雜志〉看新教傳教士對新文學的評介》,《云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3期;汪思涵:《1934—1937年間的新生活運動與基督教——以〈教務雜志〉為中心》,《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2008年第10期;程小娟:《〈教務雜志〉中“God”漢譯討論研究》,載《圣經文學研究》2009年、《〈教務雜志〉“譯名之爭”的傳播學透視》,《浙江學刊》2009年第5期;石建國:《〈教務雜志〉與韓國國名英文譯法轉換問題》,《東疆學刊》2010年第1期;馮憲華:《近代內地會傳教士葉長青與川邊社會——以〈教務雜志〉史料為中心的介紹探討》,《西藏研究》2010年第6期;石建國:《19世紀末西方在華傳教士的朝鮮觀——以〈教務雜志〉為中心的考察》,《當代韓國》2011年第2期;崔華杰:《傳教士與中國歷史研究:以〈教務雜志〉為中心的量化考察》,《社會科學論壇》2011年第3期;孫軼旻、孫遜:《來華新教傳教士眼中的中國小說——以〈教務雜志〉刊載的評論為中心》,《學術研究》2011年第10期;俞森林:《19世紀〈教務雜志〉對中國道教經籍的譯介》,《華西語文學刊》2012年第2期;彭淑慶;崔華杰:《晚清基督教傳教士與中國上古神話研究——以〈教務雜志〉(CR.)為中心》,《民俗研究》2012年第3期;程小娟:《〈教務雜志〉關于〈圣經〉漢譯中傳達問題的討論》,《宗教學研究》2012年第3期;陶飛亞:《〈教務雜志〉研究》,載李靈、陳建明編《基督教文字傳媒與中國近代社會》,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王皓:《在華基督教傳教士的漢學素養探析——以〈教務雜志〉(The Chinese Recorder)書目為中心的探討(1928—1941)》,《美與時代》2013年第3期;馬凌云:《西方傳教士對中國穆斯林的研究——以〈教務雜志〉為中心》,《寧夏社會科學》2014年第1期;鐘曉文:《〈教務雜志〉研究:文類選擇與修辭建構》,《福州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1期、《“儒教”的跨文化認知與傳播:語義變異與幻象建構——〈教務雜志〉(The Chinese Recorder)關鍵詞之廣義修辭學闡釋》,《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年第3期;程小娟:《〈教務雜志〉中傳教士提出的“譯名問題”解決方案》,《世界宗教研究》2014年第5期、《〈教務雜志〉兩組圣經漢譯討論中的語言、文化與宗教理解》,《基督宗教研究》2015年第2期、《〈教務雜志〉中傳教士提出的“譯名問題”解決方案》,《宗教經典漢譯研究》2016年年刊;安軍杰:《“和平”觀念與“九一八”事變前后在華傳教士對中日關系之認識——以〈教務雜志〉為中心》,《棗莊學院學報》2016年第3期;鐘曉文:《廣義修辭學視域下的近代西方跨文化傳播——以〈教務雜志〉(1867—1941)為例》,《東南學術》2016年第6期;楊哲興:《抗戰爆發初期的〈教務雜志〉》,《美與時代》2016年第11期;武春野:《發現與規訓:新教傳教士與中國語文改革——以〈教務雜志〉為中心的考察》,《社會科學》2016年第12期;茍林:《晚清基督教傳教士眼中的“性善論”——以〈教務雜志〉為中心》,《大眾文藝》2017年第2期;唐微韋:《〈教務雜志〉中的西南邊疆民族知識》,《藝術科技》2017年第4期;楊雄威、武文匯:《〈教務雜志〉中的近代佛耶關系》,《宗教與歷史》2018年第1期;陶飛亞、王皓:《傳教士話語中的辛亥革命——依據〈教務雜志〉的考察(1900—1916)》,《近代中國》2019年第1期。
[5]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所:《美國思想庫及其對華傾向》,時事出版社2003年版,第69頁。
[6] 《教務雜志》含《傳教士紀事》(Missionary Recorder)共73卷,1867年第12期(現留存的第1—3期為合刊);1868—1872年為跨年出版,共4卷(每年期數分別為8、12、12、12、5期);1874—1885年為雙月刊,每年6期;1886—1941年為月刊,每年12期。
[7] 倪延年:《知識傳播學》,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1頁。
[8] 筆者認為在《教務雜志》的特定文化場域內,傳播者與接收者一體,都是傳播主體,因此將拉斯韋爾的5W傳播要素整合為四個章節進行闡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