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15

年少時，不識“邂逅”二字。后來認識了，就一直心生好奇。及至在大學時，才在《詩經·國風·鄭風·野有蔓草》里找到它的出處：“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邂逅相遇”，原來就是一種“暗里回眸深屬意”的感覺。不期而遇之后，雖然留下的是一種傷感、落寞和眷戀，但在許多人眼里，邂逅的感覺是如此的美麗。

卞之琳在20世紀30年代翻譯過英國散文家馬丁《道旁的智慧》一書，其中有一段文字引用了所羅門的一句箴言：“好比照水，面對面影，人應人心。”馬丁說：“第一個說這箴言的一定是仆仆風塵的倦行人，傍著一個邂逅的旅伴，休息在一塊雄巖的蔭下，在飽飲了一頓被炎日所忘掉而不曾被曬干的潭水后，因為到這種意外，恬適的難得的境界，人就會對陌生人托出真心，說出心底里的思想。”在馬丁眼里，“邂逅”就是一種心與心的暗自默契和交流，也是一種萍水相逢的人生境遇。無論是偶然性、短暫性還是一次性，邂逅要么令人返身眷顧，要么令人黯然神傷。東山魁夷在《一片樹葉》里寫道：“無論何時，偶遇美景只會有一次。……如果櫻花常開，我們的生命常在，那么兩相邂逅就不會動人情懷了。”其實哪怕是一絲淡淡的悵惘，都是邂逅帶給我們的一種詩性美感，是一種遠行人的迷思。

數年前，我在巴黎一家香水商店為太太挑選香水，看著滿墻夢露的“CHANEL 5”（香奈兒五號）廣告，便蠢蠢欲動。這時，有位在商店打工的中國女留學生告訴我：香奈兒五號氣味太重，不適合亞洲人。她向我推薦了同樣是香奈兒品牌的“邂逅”，說這種淡淡的花香更適合中國女性。我這才知道，原來香奈兒還有這么一個系列，它的廣告語就是：“浪漫邂逅，不期而遇。”提著“邂逅”出來，行走在夜巴黎的大街上，燈光耀眼而迷離，心里在尋思著這時會不會有一場遠行人美好的迷思在等著我，無論是邂逅，還是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