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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攀援在美學與詩學的道路上

張晶

時值歲暮,馬上就要進入2015年了。歲月匆匆,不想自己已經滿一個甲子了。回首自己走上學術道路30多年,七七八八寫了不少文字,現在把它們收拾一下,又加以沙汰,選出較有代表性的東西按照內容編排這樣幾冊文選。本擬請學界好友為序,友人說你自己作序,最能道出其中三昧。于是我便遵從其意,自己為這個《美學與詩學》的學術文選寫篇“自序”。

之所以把這部文選名之為“美學與詩學”,是因為其中所選的內容都在美學和詩學的范疇之內。我從少年時便喜歡讀詩寫詩,當個“詩人”曾經是我的夢想。上大學時和同學組織詩社,編印《赤子心》詩刊,也曾是“朦朧詩”中的一員。我的同窗好友徐敬亞、王小妮、呂貴品、鄒進等,都是蜚聲詩壇的杰出詩人,我們當時是以“言志詩社”的名義活躍在朦朧詩時代的詩壇的。本科時教我古代文學必修課和選修課的老師,都是以詩學著稱的著名學者,如張松如(公木)、郭石山、喻朝剛、趙西陸、王士博等先生,他們對中國古典詩詞的透辟理解和精彩闡釋,使我對中國詩學產生了強烈的興趣,畢業前就考取了唐宋文學的研究生,研習的還是唐宋詩詞。碩士論文選的是宋詩研究。研究生畢業后分配到遼寧師范大學中文系任教,給學生講授古代文學課也是以詩詞為主。1995年我考取了復旦大學中文系文學批評史方向的博士生,師從著名文學批評史學者顧易生教授,也還是從事古代詩學批評研究。這30多年來,自己的研究工作,從最早(20世紀80年代初期)發表的論文開始到今天,大都是在詩史和詩論范圍內的。

對美學的興趣也是從本科時便開始的。77級是在1978年的春天進入大學校門的。同年年底召開的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標志著我國歷史的一個重大轉折,清算了“兩個凡是”的僵化思想,拉開了改革開放的序幕,思想解放的勁風吹遍了中國大地。我們如饑似渴地吸吮各種思想理論的要義精華,尤其是對于來自于西方的美學哲學理論感到非常新鮮,飽讀那些經典之外還經常自發組織研討和講演。尼采、叔本華、弗洛伊德、海德格爾成了我們飯后和睡前經常爭論的內容。那時中文系沒有開美學課,但大家對美學的熱情卻如火如荼。研究生畢業后,成為中文系一名古代文學專業的教師,卻又秉承了幾位導師如公木、喻朝剛、王士博等先生的理論優長,考慮學術選題基本上都是從理論的視點出發的。1984年到遼寧師范大學之后,收到全國第一次嚴羽學術研討會的邀請函。嚴羽的《滄浪詩話》是以詩學理論價值在文學批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的。我因為第一次收到全國學術會議的邀請,非常認真地準備參會論文,寫出了《詩與禪:似與不似之間》的文章提交給會議,后來收進了《嚴羽學術研究論文選》中。為了這篇文章,我對美學和佛學都下了很大功夫,從而也成了我在這之后研究詩學理論的契機。1990年系里調我到文藝學教研室,因為文藝學是當時遼寧師范大學的重點學科,研究生導師都是年資很高的著名學者,下面缺少年輕教師,我欣然愿往,于是便成了文藝學的導師。專業方向是中國古代文論,而對美學的興趣則成了專業研究的必要條件。從美學角度來透視中國古代文論,可以從中得到許多新的感悟。在我的研究視域中,美學也許并不僅是作為一個學科,更多的是一種方法,是一種視角,乃至是把握世界的一種方式吧。這部文選,是從這30多年的研究文字中篩選出來的,還有相當大的部分沒選進來。書只選了4種,即《遼金元詩歌史論》、《遼金詩學思想研究》、《禪與唐宋詩學》和《神思:藝術的精靈》,其他還有多部沒有入選。文章是只選學術研究的,其他方面如詩賦、散文等都不在其內。學術文章也盡量精選。盡管沒有精確統計,這些年來發表的文字總共應有800萬字左右,這里選入的約是300萬字。很多內容上有交集的也就都割愛了。合著的詩史著作如《中國山水詩史》(鳳凰出版社)、《中國詩學》(第一卷,東方出版中心),主編的《中國古代文學通論·遼金元卷》(遼寧人民出版社)、《中國詩歌通史·遼金元卷》(人民文學出版社),詩人的傳記《蘇軾傳》(吉林文史出版社),禪學方面的小冊子《佛禪精神之光》(沈陽出版社),這些著述也沒有進入編選的視野。

遼金元詩學研究,是我早些年的一個主要研究方向。20世紀80年代中期,由一個偶然契機,我開始接觸金詩,覺得這是一個研究的“富礦”。當時做這方面研究的學者尚少,查檢那時的研究索引,看到許多作家作品還是有待于“開墾”的,在整體上,也缺少史的框架。在我之前,遼詩的研究專家米治國先生、金詩的研究專家周惠泉先生已經發表了一些成果,但在整個中國文學史的研究中還是相當薄弱的環節。我從閱讀遼金詩學文獻開始,參照若干史學大家如鄧廣銘、陳述、漆俠、張博泉等先生的宋遼金史研究著述,感受到了遼金詩歌與宋詩的聯系與獨特之處。從民族文化和史的角度來探尋遼金詩的發展軌跡。那時沒有電腦,復印既貴也不方便,于是便坐在遼寧省圖書館的線裝庫抄卡片。陸陸續續抄了好幾年,抄寫的卡片有幾大袋子。我最早的遼金文學研究專著《遼金詩史》,就是從這些卡片中“建立”起來的。抄卡片解決的可不僅是資料問題,而是使我對遼金詩史、遼金文化等有了越來越深的理解與認識。遼金詩人的藝術個性,某個時期的詩壇走向,詩史的發展軌跡,都漸次在我的腦海中清晰起來。我先是撰寫并發表了一系列個案研究論文,如關于王庭筠、周昂、趙秉文、李純甫、元好問、王若虛等詩人都有論文問世。同時,我又從民族學、文化學的角度來考察遼金文化與漢文化的關系問題,從詩詞作品的風格特征中發現其民族文化的基因,發表了如《論遼代契丹女詩人的創作成就及其民族文化成因》(《民族文學研究》1993年第4期)、《試論金代女真民族文化心理的變遷》(《中央民族學院學報》1988年第4期)、《論金代教育的儒學化傾向及其文化功能》(《教育研究》1994年第3期)、《金詩的北方文化特質及其發展軌跡》(《江海學刊》1991年第1期)、《金代女真與漢文化》(《中州學刊》1989年第3期)、《試論金代女真文化與漢文化的融合與排拒》(《社會科學輯刊》1991年第2期)等從民族文化關系的視角來觀照遼金詩歌的文章。通過大量的個案研究,我對遼金詩歌不同階段的風貌有了較為清晰的把握,也對不同的詩人群體或流派進行了研究,于是從文學史的發展角度來提出詩史的分期,如發表在《文學評論》上的《論金詩的歷史進程》(1993年第3期)。關于詩人群體和詩歌流派,我寫出了《從李純甫的詩學傾向看金代后期詩壇論爭的性質》(《文學遺產》1990年第2期)、《論金詩的國朝文派》(《文學遺產》1994年第5期)等。至于元代詩學研究,是遼金詩學研究的自然延伸。對于元代詩學,我也是先作了一些個案研究,如劉因、耶律楚材、戴表元及元代中期的“四大家”:虞集、楊載、范梈、揭傒斯。之后對元詩的發展歷程作了整體性的考察,發表了《元代詩歌發展的歷史進程》(《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5年第5期)、《四大家:元代詩風的主要體現者》(《文史知識》2000年第4期)、《元代后期詩風的變異》(《文史知識》2001年第8期)等。關于遼金元的詩學,我也注重從文學批評的角度進行個案和整體性的研究。有的是探查詩人或詩論家的詩學思想,有的則是整體性的把握。前者如《金代詩人趙秉文詩論芻議》(《社會科學輯刊》1987年第5期)、《論元好問的詩學思想》(《山西師范大學學報》1993年第2期)、《朱弁體物的詩學思想與其詩歌創作》(《河北大學學報》2001年第2期)、《王若虛詩學思想得失論》(《遼寧師范大學學報》1997年第2期)、《論周昂的詩學思想》(《社會科學輯刊》1999年第6期)、《論戴表元的詩學思想及其在宋元文學轉型中的歷史地位》(《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1998年第3期)、《李純甫的佛學觀念與詩學傾向》(《中國詩學研究》第三輯,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等;后者如《遼代詩學思想論衡》(《江蘇大學學報》2005年第5期)、《金代文學批評述論》(《社會科學輯刊》1997年第3期)、《關于元代文學批評的幾個問題》(《文史知識》1997年第12期)。元代理學盛行,理學思想對元代的詩學影響非常廣泛,而元代的理學家又大都是杰出的文學家,如許衡、劉因、吳澄等,我對這種現象作了系統的考察,發表了《元代正統文學思想與理學的因緣》(《文學遺產》1999年第6期)的長文。

在大量個案研究的基礎上,我先后撰寫和出版了遼金元詩學方面的專著,如:《遼金詩史》(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遼金元詩歌史論》(吉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遼金詩學思想研究》(遼海出版社2006年版)、《遼金元文學論稿》(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2年版)等。因為這幾種書的內容上也許會有一些交集之處,我在這部文選中只選了其中《遼金元詩歌史論》和《遼金詩學思想研究》這兩部。這幾年我又參與了傅璇琮先生主持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文學通論》和趙敏俐先生主持的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項目《中國詩歌通史》,分別任子項目負責人,主編了《中國古代文學通論》叢書中的“遼金元卷”(遼寧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主編了《中國詩歌通史》叢書中的“遼金元卷”(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年版),我撰寫了這兩種書的大綱、緒論和相當一部分章節。這些沒有進入這部文選。

關于中國古代詩學的研究,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到現在一直在不間斷地思考和寫作。學術研究是我這30多年的所有樂趣所在,須臾不可離開。我對中國詩學的研究,沒有固守在哪個斷代,而是以問題為切入點的。而在幾十年的研究過程中,也形成了若干在研究方法上的特色。如從中國哲學的角度、從美學的角度,或者是從西方理論的角度來觀照中國詩學中的一些現象。這也就為我的詩學研究帶來了某種新的格局和新面目。在我的詩學研究中,美學和詩學、哲學是通貫為一體的,而以詩學為其本體。這部文選所選的論文,有相當一部分是從哲學角度來觀照詩學現象和詩論的,當然也包括佛教哲學。盛行于唐宋時期的禪宗思想,對于當日的士大夫影響至為普遍,在我看來更多的是一種心靈哲學,而沒有多少宗教的色彩。其他諸如魏晉玄學、宋明理學等哲學觀念,也是在中國詩學中都有深層的印痕。文選中《陶詩與魏晉玄學》(《文學評論》1991年第2期)、《禪與唐宋詩人心態》(《文學評論》1997年第3期)、《禪與唐代山水詩派》(《社會科學戰線》1996年第4期)、《宋詩的活法與禪宗的思維方式》(《文學遺產》1989年第6期)、《誠齋體與禪學的姻緣》(《文藝理論家》1990年第4期)、《詩禪異同論》(《遼寧師范大學學報》1992年第2期)、《詩與公案的因緣》(《文學遺產》1992年第5期)、《禪與個性化創造詩論》(《北方論叢》1995年第1期)、《皎然詩論與佛教的中道觀》(《文學遺產》2007年第2期)、《陳獻章哲學與其詩歌美學的邏輯聯系》(《中國文化研究》2010年第3期)等文章都體現出這樣的特色。也有從自覺的理論方法意識出發來探討文學史與哲學關系的論文,如《文學史的哲學視角觀照》(《社會科學戰線》1991年第3期)、《文學理念對古代文學研究之意義》(《中國文化研究》2002年第1期)這樣一些文章。

我對詞學沒有系統的研究著述,但也將其納入到詩學理論的角度論述過一些相關的問題。如《關于詞的起源》(《文史知識》1990年第4期)、《論花間派在詞史上的地位》(《遼寧師范大學學報》1991年第3期)、《山谷詞初論》(《遼寧師范大學學報》1992年第1期)、《論遺山詞》(《文學遺產》1996年第3期)、《乾坤清氣得來難——試論金詞的發展與詞史價值》(《學術月刊》1996年第5期)、《金代女真詞人創作的文化品格》(《民族文學研究》1989年第2期),等等。

我是學習古代文學專業出身的,自己的學術研究,也是從作家作品研究開始的,文選中有對作家風格或某個時期的文體研究,也有對某位詩論家的詩學思想的考察。如較早發表在《文學遺產》上的《豪獷哀頓與冷峻沉著》(1985年第2期)是研究北宋詩人蘇舜欽的詩歌風格的。《妙悟新識》(《寧夏社會科學》1987年第2期)則是論述南宋詩論家嚴羽《滄浪詩話》的核心范疇“妙悟”說的理論內涵的。還有《李白樂府因革探》(《社會科學叢刊》1983年第6期)、《因難以見巧:黃庭堅的詩美追求》(《遼寧師范大學學報》1988年第5期)、《綺而有質 艷而有骨——初唐歌行體略論》(《中州學刊》1987年第6期)、《試論蘇軾貶謫時期的思想與創作》(《中州學刊》1990年第6期)、《誠齋體與宋詩的超越》(《文史知識》1993年第4期)、《歷史的回音:唐代金陵懷古詩》(《古典文學知識》1991年第5期)、《樂府的變異:曹植詩的抒情主體》(《云南師范大學學報》1993年第5期)等文章。

從美學的價值觀和方法論來考察中國古代詩學中的一些問題,在文選中占有相當大的比重。我的美學研究顯得不那么“純粹”,體現在研究中是以美學為方法論或價值尺度,對中國古代的詩學現象或詩論進行考察,從而呈現出獨特的詩歌美學景觀,或建構出某種美學理念。相關的文章如《審美價值與社會價值的交融》(《文學評論》1987年第5期)、《論中國古典詩歌中“理”的審美化存在》(《文學評論》2000年第2期)、《中國古典詩詞中的審美回憶》(《文學評論》2001年第5期)、《中國古典詩詞中的內在視像之美》(《社會科學戰線》2007年第2期)、《中國古代詩論的美學品性及美學學理建構意義》(《文學評論》2009年第6期)、《中國古典詩詞的神秘之美》(《北京大學學報》2011年第3期)、《驚奇的審美功能及其在中國古典詩詞中的呈現》(《文學遺產》2004年第3期)、《晚唐五代詞的裝飾性審美特征》(《文學評論》2005年第3期)、《中晚唐懷古詩的審美時空》(《北方論叢》1998年第4期)、《論王夫之詩歌美學中的“神理”說》(《文藝研究》2000年第5期)、《“興象”的審美特征》(《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11年第2期)、《謝榛詩論的美學詮解》(《北京大學學報》2012年第5期)、《偶然與永恒——中國詩學的審美感悟之一》(《北京大學學報》2013年第5期)、《中國古代詩學中“偶然”論的審美價值意義》(《文學評論》2013年第4期)、《精微之筆與廣大之勢——中國詩學的審美感悟之二》(《北京大學學報》2014年第4期)等。給《北京大學學報》撰寫的其實是一個系列,即“中國詩學的審美感悟”系列,還將繼續寫下去。相關的還有發表在《江海學刊》2014年第3期的文章《審美感興與藝術媒介》等。這些文章都是從美學的角度來闡發詩學,也是以詩學的內涵來充實美學。

文選中還有相當一部分的文章超出了詩學的范圍,而是從文學藝術的綜合高度上提煉、整合一些中國美學的范疇命題。它們有著深厚的中國文化基礎,在中國傳統藝術的作品與理論中有廣泛的呈現,同時,也是表現在中國文學藝術的發展變化之中的。而從美學的學理性價值來看,這些經過提煉整合后的范疇或命題,具有非常重要的理論意義和活力。如《透徹之悟:審美境界論》(《江海學刊》1988年第3期)、《宗炳繪畫美學的佛學底蘊》(《學術月刊》1990年第10期)、《墨戲論》(《學術月刊》1992年第7期)、《現量說:從佛學到美學》(《學術月刊》1994年第8期)、《審美感興論》(《學術月刊》1997年第10期)、《中國古代美學中的“體物”說》(《天府新論》1999年第6期)、《中國古典美學中的“感物”說》(《大連大學學報》1999年第1期)、《遠:超然之美》(《社會科學戰線》2000年第3期)、《入興貴閑——關于審美創造心態的一個重要命題》(《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0年第1期)、《自得:創造性的審美思維命題》(《哲學研究》2001年第8期)、《“逸”作為審美范疇在唐宋時期的遷替》(《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1年第4期)、《審美物化論》(《求是學刊》2004年第3期)、《感興:情感喚起與審美表現》(《文藝理論研究》2008年第2期)、《神思:藝術創作思維的核心范疇》(《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13年第4期)、《天機論的歷史脈絡與美學品格》(《天府新論》2001年第6期)、《逸與墨戲:中國繪畫美學的主體價值升位》(《中國文化研究》2002年第3期)、《論董逌的繪畫美學思想》(《中國文化研究》2004年第4期)、《“神不滅”論與魏晉南北朝文藝美學中的“重神”思想》(《社會科學輯刊》2004年第3期)、《佛性論之于南北朝美學觀念》(《中國文化研究》2006年第4期)、《宗炳繪畫美學思想新詮》(《江淮論壇》2010年第3期)、《形神論的現象學之思》(《江西師范大學學報》2010年第5期)、《中國美學的宇宙生命感及空間感》(《社會科學輯刊》2010年第2期)、《以品論畫:中國古代繪畫審美觀念的變遷》(《藝術百家》2011年第4期)、《審美主體:感興論的價值生成前提》(《復旦學報》2011年第3期)、《中國古代文藝理論中審美關系的特征》(《社會科學戰線》2011年第8期)、《中國畫論中的“四時”》(《藝術百家》2012年第3期)。此外,我認為中國古代美學對于當代文藝學有重要的建設資源作用,發表了《中國古代美學之于中國當代的文藝學學理建構》(《文藝理論研究》2007年第4期)、《中國美學的生態論思想觀照》(《江蘇社會科學》2011年第2期)等文章。這些年來對于美學研究,我也有相當一部分是融會中西美學、提煉出一些普遍性的美學范疇或命題,也許它們不是現成的美學體系中的既定組成,而是帶著我的個人色彩的理論發現,但它們是從大量的審美現象中進行抽象而提出來的,具有較為鮮明的時代印痕,也呈現出較為獨特的美學景觀。文選中如《審美驚奇論》(《文藝理論研究》2000年第2期)、《審美回憶論》(《文藝理論研究》2000年第5期)、《審美靜觀論》(《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03年第2期)、《審美化境論》(《中國美學》第二輯,商務印書館2004年版)、《審美觀照論》(《哲學研究》2004年第4期)、《美學的創化:在中西闡釋之間》(《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05年第1期)、《人生審美哲學論》(《社會科學輯刊》2005年第2期)、《審美經驗遷轉論》(《社會科學輯刊》2006年第3期)、《論審美享受》(載《美學》第二卷,南京出版社2008年版)、《論審美構形能力》(《社會科學戰線》2005年第4期)、《審美境界與道德境界》(《倫理學研究》2007年第3期)、《再論審美構形》(《文藝理論研究》2009年第2期)、《審美情感·自然情感·道德情感》(《文藝理論研究》2010年第2期)、《靈性與物性》(《社會科學戰線》2006年第2期)、《論審美抽象》(《哲學研究》2007年第8期)、《藝術語言在創作思維中的生成作用》(《藝術百家》2009年第6期)、《自然進入藝術的美學反思》(《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10年第3期)、《藝術語言作為審美創造的媒介功能》(《文藝理論研究》2011年第1期)、《審美經驗的歷史性變異》(《新華文摘》2011年第12期)、《論審美抽象的生成形態》(《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13年第4期)、《化境:藝術創作中審美價值的極致》(《社會科學戰線》2014年第3期)、《審美對象的特殊呈現——文學的藝術語言探賾》(《現代傳播》2014年第3期)、《藝術媒介論》(《文藝研究》2011年第12期)、《藝術媒介續談》(《現代傳播》2014年第8期),等等。文選中還有相當數量的論文是對當代的審美文化及文藝美學的關注和研究。這大概也是我從2000年工作變動到中國傳媒大學之后,在研究方向上很自然產生的新的關注吧,當然也還有直面重要理論問題的學術自覺。我于2000年9月從遼寧師范大學被國家廣電總局作為“人才引進”調入北京廣播學院廣電文學系任教,翌年3月增補為廣播電視藝術學專業文藝美學方向的博士生導師,并于當月招收廣播電視藝術學的博士生。當代的審美文化問題與媒介的聯系至為密切,由于教學和學術研究的需要,很自然地將研究方向轉向當代的審美文化和文藝美學等方面。近年來我在審美文化和文藝美學研究方面發表了一系列文章,做了理論性的建構工作。如關于審美文化,文選中收入了《審美文化的歷史機遇》(《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07年第3期)、《作為美學新路向的審美文化研究》(《現代傳播》2006年第5期)等。在當代審美文化這個視域中,圖像、視覺文化及與傳媒的關系等問題,都從不同的側面深化了有關審美文化的研究,如文選中的《圖像的審美價值考察》(《文學評論》2006年第4期)、《圖像的審美價值與傳媒藝術功能剖判》(載《傳媒與文藝》,人民文學出版社2006年版)、《傳媒藝術的審美屬性》(《現代傳播》2009年第1期)、《電視藝術的審美文化尺度》(《現代傳播》2010年第3期)、《論電視崇高感及其在傳媒文化中的歷史性功能》(《現代傳播》2011年第1期)、《視像的深度與現象學的本質直觀》(《現代傳播》2013年第3期)、《電視崇高感的美學價值》(《中國電視》2013年第9期),等等。

關于文藝美學,我認為是當代美學研究的主要生長點之一。文藝美學之所以能夠作為學科性的存在,在于其有著超越文藝學的當代性。以往的文藝學,其實主要是文學理論,而文藝美學則是打通文學與其他藝術門類,研究其共有的審美規律與特征。在我看來,尤其是文學所具有的藝術屬性。對于文藝美學,我認為真正能體現其當代性的應該是在傳媒文化的時代條件下,文學與藝術的關系及其審美規律。在視覺文化成為主要的文化模式的今天,文學的功能與命運究竟如何?有人認為文學在圖像的擠壓之下,已經沒有什么生存空間了。美國的米勒教授有一篇長文《電信時代文學還會存在嗎?》,譯文發表在《文學評論》2000年第1期上。這篇文章在中國引起了學術界的軒然大波,對這種觀點提出強烈的反駁。我則認為在當今之世文學的存在方式雖然發生了很大變化,但對傳媒藝術來說卻是非常重要的支撐。在我發表的關于文藝美學的文章中,成為其中的基本觀點。在這方面有《文學與傳媒藝術》(《現代傳播》2008年第2期)、《視覺文化時代文學何為?》(《求是學刊》2005年第3期)、《數字化語境中文藝學的觀念轉換》(《河北學刊》2007年第2期)、《文藝學的處境與進境》(《社會科學輯刊》2008年第4期)、《圖像時代:文藝學的突破之維》(《湖南文理學院學報》2009年第1期)、《電子文化語境與文學類型化趨勢》(《江西社會科學》2009年第2期)、《在文學與藝術的融通中拓進文藝美學》(《北方論叢》2009年第5期)、《文學的審美特性與視覺文化的提升》(《江海學刊》2010年第1期)、《文藝美學的當代建構及其意義》(《安徽大學學報》2012年第2期)、《中國文藝美學的學科特性及其價值取向》(《河北學刊》2013年第2期)、《文藝美學的當代轉折》(《解放軍藝術學院學報》2014年第1期),等等。

2012年北京市委宣傳部在北京市幾個院校和社會科學院建立了5個研究基地,與中國傳媒大學共建了北京市美育與文明研究基地,由我出任主任并兼首席專家。基地的任務是承擔北京市下達的研究課題,為首都精神文明建設提供參考咨詢服務。我對基地工作的指導思想是,一方面通過深入調研完成市里交給基地的課題,一方面鍛煉一支高素質的科研團隊,使若干青年學術骨干教師盡快成熟起來。基地成立三年來,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了幾項北京市重點研究課題,都是與美育、藝術教育、市民文明修養相關的。如去年完成結項的《觀賞文明研究》,既是對當前市民觀賞文明現狀的梳理,也是對觀賞文明作為一個理論命題的破解與建構。在美育與觀賞文明等研究話題上,我先后撰寫并發表了《大眾傳媒在國家美育工程中的社會擔當》(《現代傳播》2010年第7期)、《社會美育與大眾傳媒的藝術性要求》(《社會科學輯刊》2012年第5期)、《觀賞文明:當代美育理論的學科增長點》(《杭州師范大學學報》2013年第4期)、《觀賞文明的理論價值與現實意義》(《現代傳播》2013年第11期)等。在美育領域,我提出并較為深入地論述了“社會美育”的理論命題,同時,也將“觀賞文明”作為一個新的審美命題加以建構。“觀賞文明”這樣一個理論命題的破解,一方面是民眾精神文明建設的具體落實,一方面又是美育領域中關于“社會美育”的一種理論發展。這個命題得到系統的研究,可以認為是美育的一個重要發展。有關“觀賞文明研究”作為課題的結項,凝聚了我和我們基地學術團隊的勞動,成果已形成了頗為厚重的一部著作。

中國古代的詩學理論似乎已是不可再生的,那么,我們這些從事古代文論研究的人,是否就無所作為了呢?我從來都不這樣來看。中國古代的詩論或詩學思想,有著鮮明的經驗性質,往往就是詩人或詩論家的“夫子自道”。這種在當時具有鮮活個性的理論資源,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與今天的文藝創作相通的。我對這些文獻的理解和闡釋,有著明顯的當代理論的思考角度。很多時候,是有意識地將古代詩學與當代問題打通起來考慮的。學術界有這樣一種認識,即認為,中國古代文論或詩學,其性質主要是直觀的、感悟的,也就是說缺少思辨、缺少系統性的;我卻主張,中國古代的詩學或美學思想同樣是有系統的,有很高的抽象程度的,而且有著淵深博大的哲學背景。關于這個問題,我在《中國古代文論的當代價值及其實現》中有這樣的闡述:“在我們看來,中國古代文論有其貫穿性的體系,如果就某一位文論家來說,可能其所表現出的體系性遠不如西方文學理論家的理論觀點那么明顯,因為西方的美學家和文學理論家大都是有系統的哲學觀點的,如柏拉圖、亞里士多德、德國古典哲學時期的康德、黑格爾和謝林,乃至于20世紀的海德格爾、德里達、詹姆遜等,都是以其獨樹一幟的體系性見稱的。但是中國的古代文論,是不是沒有體系性了呢?情況遠非如此!在我看來,中國的哲學、美學乃至于文學理論,恰恰是有著以中國文化背景為其根基的、貫穿的、流變的體系性的。從個體來看,這種體系性并不明顯,而從整體以觀,中國古代文學理論的體系性卻是體現在兩千多年來的文藝思想的諸家論述和流變之中的。這是我們認識問題的一個基點。”(載《文學理論前沿》第二輯,第268頁)這種看法,也是我主張古代文論或詩學可以進入當代文藝美學建構的前提。可以說,我是基于當代文藝美學的立場上來感悟中國古代的詩學思想的。在我看來,這些古代詩學的材料和觀點,都是活著的,都是有溫度的,如同與我晤談一般。我對那種動輒宣稱自己“填補了空白”的說法頗不以為然。在以古代的理論文獻為研究對象的文史哲學科里有那么多“空白”可以填補嗎?那些被某些學者拈在手上沾沾自喜的東西,果真是空白嗎?恐怕更多的是人們覺得沒有什么學術價值視而不見的吧?我更愿意對一些重要的理論問題進行直面的叩問,從當代的理論關注角度來發掘其意義所在。

中國詩學的資源“儲量”可說是無比豐富,它們的存在方式又是多種多樣的,除了如《文心雕龍》、《詩品》、《原詩》、《文史通義》等有明顯理論構架的著述,還有為數眾多的詩話、詞話、曲話、序、跋、書信、記乃至碑、銘等形式。還有大量的作品中蘊含著詩學思想,而像論詩詩就更為直接地表達出作者的詩學觀念。無論怎樣,它們還是以“古典”的方式存在著的。如果要把它們“轉換”為具有當代意義的理論形式,依我看,關鍵在于學者作為研究主體的能力。這其中包括對這些研究對象的理解和闡釋能力、抽象與整合能力等。古代的詩學文獻是以漢語的語言形式存在的,近則一二百年,遠則一二千年,那些留存下來的詩學文獻,有當時的語境、話語方式,把它們作為研究對象,就要客觀地、準確地理解和闡釋它們所包含著的內涵。但這就很難做到百分之百地切近原意,或曰“還原”,而只能是最大限度地“逼近”原意。如果望文生義,很可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因此,要研究中國古代的詩學理論,扎實的古文功底(包括漢語史、音韻學、訓詁學和校勘學等相關學科的基本功夫)、嚴謹求實的治學態度和準確透徹的闡釋語言,對一個學者來說都是相當重要的。有些文獻注釋的著作,大家都能懂的注得很是詳盡,而一些真正難以索解的話語卻付之闕如,可真是“選注”啊!我自己基本上不做這種文獻整理注釋的工作,但要經常憑借這些文獻注釋的書籍來作為我的研究工具,卻發現一些重要的語句或段落是缺少必要的注釋的。這說明什么呢?我以為是除了有的學者功力不足之外,還有就是缺乏嚴謹求實的態度和攻堅克難的精神。另一種情況是學者拘泥于文獻的字詞本義,而沒有理解全文的通體意旨,所作的闡釋捍格不通。這種情況看上去似乎是客觀認真的,實則也還是影響了對文獻的準確理解和把握。有的名家著述中這種情況也在所不免。這對于準確闡釋詩學文獻來說,也還是有相當距離的。

在準確理解和闡釋文獻基礎上的抽象與整合,對于發掘古代詩學的當代價值來說顯得尤為必要。古代詩學的內蘊中有相當豐富的活性因素,但它們的存在形態是散在的,話語方式上也與現代的理論系統有相當的距離。前些年學術界提出的“現代轉換”,就存在著這樣一個方法論的問題。在我的觀念里,“轉換”并不是以學者的話語權為目的,而是如何能使古代詩學的活性因素真正成為當代美學和文藝理論的有機部分,并為之增添新鮮的血液。抽象與整合,是必經的途徑和可操作的方法。抽象是從具體的文獻資料中提取出理論的范疇、命題;整合則是將雜多的材料統一到某一個角度或理念之下。因為要使那些林林總總的古代詩學文獻材料成為當代文藝學美學建設的有機部分,為當代學者們所接受、所運用,僅是將它的原來形態呈現出來,與當代學術發展的需要還是有相當大的距離的。

抽象和整合,說來容易做起來難,因為這特別需要學者本身的高度思辨能力。如果沒有主體的批判,沒有主體的角度作為前提,抽象與整合都是談不到的。2007年我為《內蒙古師范大學學報》主持一個“人文科學方法論”的欄目時曾就“文學研究的新思維”問題,提出了“以主體視角為聚光點的整合”的命題,表述了這個意思。主體的思辨能力、批判能力和理論建構能力,對于致力于將古代詩學資源升華為當代美學體系之有機成分的學術宗旨來說,就顯得尤為必要,也同樣是難能可貴的。

這種主體的思辨能力、批判能力和理論建構能力從何而來?是生而知之的嗎?依我的體會,不是。很多朋友可能覺得,學術研究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是不能后天而致的。我從自己的切身體會出發,認為這種想法是并不正確的。我本來是喜歡搞創作的,當年考入吉林大學中文系,也是因為招生簡章寫的是“文學專業”。當時我們班很多同學都是奔著這個“文學專業”來的,以為是專門培養作家的,后來發現中文系并不是以培養作家為目標的。上大學后自己也寫了不少作品,只是沒有留下什么像樣的東西。讀研究生學習寫學術論文,靠習慣于創作的形象思維是路數不對的。一開始寫的文章文采很是斑斕,但內在的邏輯卻很是混亂,被導師批得“淋漓盡致”。后來下決心對自己進行思維訓練,主要是閱讀西方的哲學經典。研究生畢業后,若干年內在德國古典哲學經典著作方面下了不小的功夫,如黑格爾的《小邏輯》、《精神現象學》,康德的《純粹理性批判》、《判斷力批判》等,覺得真是收獲不小。當然還有其他學科的發展史和代表性著作,哲學的、美學的、心理學的、文化人類學的,等等,都對提升自己的思辨能力、批判能力和理論建構能力助益甚大。而有意識地從思維訓練的角度來進行閱讀與思考,會使自己在學術研究能力上有更快的提高。

面對古代詩學的文獻資源所作的思辨與抽象,不是僅在概念的圈子里打轉,不是僅靠著形式邏輯得出結論。因為中國古代詩學的資源是非常豐富的,也是充滿活力的,它們來自于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不同人群的日常生活。即便是那些理論性很強的詩論,也與當時的時代及創作,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在從中國古代詩學到當代美學理論的這種提升的研究中,抽象是對許多鮮活的具體現象所作的抽象;整合也是面對廣泛而雜多的材料的整合。它的邏輯力量,就在這個過程之中。而通過這個過程所提升出的范疇、命題等,既有理論的思辨性,也有內涵的豐富性。這也是我30多年一直徜徉乎其間而樂此不疲的原因所在。

“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回顧這30多年的學術跋涉之路,自然是感慨良多。這套文選,是我學術生涯的一個剪影,映現出我的學術道路的軌跡。如果天假我年,也許多年后還會有這么一套文選面世。那就是以這個甲子之年為分界之后的著述了。這篇自序完成,已進入2015年了,果真已到了“羊年”。我這么一頭“羊”,還要向美學和詩學之巔攀援,希望看到更遠處的風景,還有更豐茂的草場。

2015年1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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