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齊隋唐河東家族文化與文學研究
- 張麗
- 2639字
- 2025-04-22 17:25:46
三 地域與家族之衍生品——區域家族文學研究的興盛
家族文學研究立足于地域的基點。陳寅恪先生曾提及漢唐學術的特點,“自漢代學校制度廢弛,博士傳授之風氣止息以后,學術中心移于家族,而家族復限于地域,故魏、晉、南北朝之學術、宗教皆與家族、地域兩點不可分離”[55],強調了家族與地域因緣對漢唐學術研究的重要性。李浩則進一步指出,“從學理上說,家族是一種血緣性組織,是血緣性縱貫軸的基元。其存在具有地緣特征,氏族郡望不過是‘血緣的空間投影’,家族既具有血緣與地緣的雙重性,所以其與地域實際上是相互重疊、合二為一的”[56],可見家族既先于氏族郡望之產生,同時也伴隨著氏族郡望之形成。地域文學研究中所凸顯出來的家族熱,也從一個側面說明家族之于地域的重要性。
從現有區域家族文學的研究成果來看,呈現出魏晉南朝與明清兩個熱點,唐代集中在初盛唐時期,其次是宋代與兩漢,元代則較為冷清。清代又是其中家族現象最為突出的。朱彝尊談及浙江嘉興一地文學之盛的情況時,曰:“鄉之大夫士好讀書,雖三家之村,必儲經籍”,“田野小民皆教子孫讀書”。[57]又“戶戶讀書,入井西之圖畫。人人談理,擅江左之風流”[58]。清人胡韞玉也曾論及清家學之盛:“國朝學術極盛,余姚黃氏、鄞縣萬氏、高郵王氏、嘉定錢氏,其父子兄弟類能著書立說,成一家之言。家學之盛,超軼前古。”[59]又整個清代文化中“惟有私學無官學,有家學無國學”[60],這與魏晉時期“士大夫止知有家,不知有國”[61]的家國關系有相似之處。魏晉南北朝時期,世族大家擁有政治和經濟上的優勢,文化上也形成了以傳統的經學、儒學為主的家學特點,而清代的家族則更多地體現出文化家族的身份特點,喜好鉆研學問與詩畫性情的培養成為清代家族較為普遍的特點。家學之盛,國學之弱,成為魏晉南朝與滿清家族現象共有的特征,這與研究成果上呈現出的重心傾向也是一致的。
從已發表的論著來看,魏晉南朝的家族研究著作有杜志強《蘭陵蕭氏家族及其文學研究》、張明華、李洪亮《曹氏文學家族研究》等,明清時期的家族研究多于前者,有朱麗霞《清代松江府望族文學研究》、蔡靜平《明清之際汾湖葉氏文學世家研究》、凌郁之《蘇州文化世家與清代文學》等。從期刊發表文章來看,內容集中于兩點,一是對于家族學學理的思索和建構,二是基于家族文學之表現等方面的研究。2003年李真瑜先生發表《文學世家:一種特殊的文學家群體》一文,指出了文學世家所帶有的家族文化的特征:“其一,文學世家的形成明顯表現出家族在文化上的長期積累,這是一個詩書傳家的過程。其二,理論和創作上的家學特點。其三,女性作家的出現。吳江葉氏文學世家也是如此,在他一門九位作家中有女作家四人,竟占了近半數。在中國封建社會,較之男性作家,女性作家背后的家族文化的因素起著更為明顯的作用,換句話說,在一個缺少文化素養的家庭,很少接觸到社會文化教育的女性成為一個詩人的可能性幾乎是不存在的。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說,女性作家的出現本身就是家族文化的產物。清人袁枚也云:‘閨秀能文,終竟出于大家’(《隨園詩話》卷三),揭示了女性作家所以出現的必要的家族背景。其四,延續時間長。其五,家族文學作品的編輯刊刻。”[62]這些特征的得出多是以清代文學世家為參照的,同時也概括出了清代文學世家的特點。2009年羅時進發表《文學家族學:值得期待的研究方向》,分析了家族學興起的原因:“文學家族學研究在學界受到重視、形成一定的觀念并付諸實踐,這固然受到國內外文學地理學、文化人類學、社會學、地方性知識理論以及方興未艾的家庭史研究的影響,但更深刻的原因是研究者在傳統的文學研究范圍內對既定的研究方法操練得過于爛熟而企圖突圍、力求創新。”[63]此后家族文學的研究又走向一個高潮。2012年,他又繼續發表《家族文學研究的邏輯起點與問題視閾》一文,強調家族對文化研究的基礎性作用:“‘家族’是中國文化一個最主要的柱石……中國文化,全部從家族觀念上筑起,先有家族觀念乃有人道觀念,先有人道觀念乃有其他的一切。”[64]另一學人胡可先則強調了家族文學研究中材料與視角的作用:“對于開展原創研究,材料的發掘具有決定性的意義;對于拓展研究境域,視角的選取具有啟迪性作用。”[65]并以太原王氏家族、弘農楊氏家族、河東薛氏家族為例給新材料的發現以意義分析,后又從地域視角、婚姻視角、科舉視角、政治視角等幾個方面強調視角選取的重要性。
林家驪、鄭國周發表的《論弘農楊氏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一文,即選取了文學家族的研究視角,經過分析論述,得出隋代弘農楊氏:“由于政治上的成功,弘農楊氏更加注重文化發展及文學創作,多人酷好文學,在文學‘南朝化’的大潮中積極參與詩文創作,并逐漸成為文壇中堅,成為隋代第一文學家族,在隋唐之際承前啟后的文學發展中有其獨特的價值與地位。”[66]此外,李朝軍有《家族文學史建構與文學世家研究》[67],這些文章反映了學人在研究中的困惑及深入的探索及解惑的內在需求,也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文學家族學的研究。而具體的家族文學與文學家族之作則星羅棋布,有吳桂美《東漢文學的家族化和家族的文學化》[68],周唯一《彭城劉氏詩群在齊梁詩壇之創作與影響》[69],田彩仙《魏晉文學家族的家族意識與創作追求》[70],郭麗《魏晉南北朝時期文學家族的興盛及詩歌創作特點——以陳郡謝氏為中心》[71],孫虎《清代江南家族教育與地域文學發展關系探討——以嘉興文學家族為中心的考察》[72],胡可先《出土文獻與唐代韋氏文學家族研究》[73],羅時進《清代江南文化家族的文學文獻建設》[74],張劍、呂肖奐《宋代的文學家族與家族文學》[75],沈文凡、孟祥娟《唐代河南于氏家族文學輯考》[76],鄭禮炬《浙東楊守陳家族的文學創作》[77],王文榮《論清代京江張氏家族文化及其文學》[78],周瀟《明清德州程氏家族文學研究》[79]等,在對重點文學家族關照的同時,對一些小的家族也有所發掘。
近十年來的碩博論文匯集了數量眾多的家族文學研究之作,尤其是碩士論文。[80]略計41篇,其中:2005年,2篇;2007年,4篇;2008年,6篇;2009年,9篇;2010年,6篇;2011年,5篇;2012年,5篇。從歷史時段來看:漢,5篇;唐,5篇;明,4篇;清,5篇;宋,3篇;元,1篇;魏晉南朝,19篇。魏晉南朝集中了多數論文,“地方之大族盛門乃為學術文化之所寄托”[81],學人對這一時期世家大族研究的重視,客觀上也反映了此一時期家族的獨特歷史地位。博士論文數量相對較少,略有15篇。[82]與碩士論文將重心放在魏晉南朝不同,漢魏、唐、宋、明清都有涉獵,其中清代又是一個重點。在總結前人成果的同時,又有一定創獲,然也有些重復研究,應引起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