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像又不像
- 童年的幸福
- 司徒秀彗
- 1936字
- 2025-04-08 10:11:24
我和小福子從小是同班同學,長大又分配到同一單位上班。小福子名叫李治國,我叫李岱蔚,因我倆長得相似,又是同姓,所以人們常把我倆搞錯。
小時候,小福子愛上大坑洗澡。他爸爸怕他淹著,每次抓到必胖揍一頓。一次,他挨打時被我爸爸單位的喜村叔看到,喜村叔怒道:“你怎么打老李家孩子?”
“打的不正是老李家孩子嗎?”小福子的爸爸理直氣壯地說,后來喜村叔才知道是認錯人了。
我跟小福子雖然長得很像,但性格上卻大相徑庭。他好動,我好靜;他好廣交朋友,我愿意謝客讀書。小時候,他的作業常常是我完成的;長大了,他的講話稿回回都是我捉刀代筆的。
近兩年,小福子喜上添喜,不僅當上了局黨辦主任,還當上了局長后備,成為炙手可熱的紅人。而我卻是小福子手下的一名科員,回家媳婦沒少罵我窩囊。
小福子經常不在辦公室。他不是下基層視察工作,就是參加了朋友聚會。一天到晚,連我都很難見他一面。
閑暇里,小福子沒少開導我:“這年月,既要哄住上邊,又要壓住下邊,才能穩住自己呀,懂嗎?可惜你我外表像兄弟,骨子里卻是兩家人,你要是真像我就好了。”說著,從他抽屜里拿出一本書,扔給我說,“書呆子,看書吧!這是本好書,以后學成了,就不用整天啃咸菜頭挨老婆罵了!”
我接過書一看,是李宗吾先生寫的《厚黑學》。
每當挨小福子訓斥時,我總是垂頭落手,耐心聽著。就像小學生聆聽老師的教誨,可我這徒有其表的賤骨頭,哪學得來小福子的派頭,我盼望著有一天跟小福子真的一樣多好!
慢慢地,我也學著小福子的架勢,拿腔作調,頤指氣使起來。一天上午,一個剛上任的廠長來到我辦公室,將一個500元的紅包塞給我,說是給嫂夫人買雙襪子。我百般拒絕,仍無濟于事。臨別,那位廠長還說別當官不認人了。這樣的事接連發生了好幾起。我既不敢把錢交公,又不敢據為己有,夜里做噩夢,真有點不知所措了。
這天下午,剛打過下班鈴,我下樓準備騎車回家。一出門,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姑娘迎面朝我走來。這姑娘,一米六四左右,細眉、大眼、紅嘴唇,胸部雙峰突起,看上去很打人兒。她上前一把拉住我,悄聲說:“陪我出去一趟!”
我有些驚慌,心想,這是哪輩子修來的艷福,忙說:“對不起,我們不認識呀!”
姑娘嫣然一笑,揚了揚眉,頭搖動了兩下,一副不屑的樣子。“怎么,我不新鮮了嗎?想把我甩了!”
我急出一身冷汗,既怕讓人看見,又想讓人看見,以便盡快脫身。“小姐,我真不知您在說什么!”
“好小子,你昨晚還把我那樣了,今天就不認賬了嗎?”
姑娘眉毛豎起來,拽起我就走。這時,正好媳婦趕到,總算解了圍。回到家,一進門,啪!啪!我先冤挨了兩個耳光子,接著就是沒完沒了地審訊。晚上還寫了一千五百字的檢討才算過關。我倒在沙發上一夜未眠,第二天是星期六,我騎車去了母親家。
母親近日受高人指點,開始信佛了。佛像是從長春凈月壇北普陀寺請的,一尊銅質阿彌陀佛像,一尊瓷質觀世音和大勢至菩薩像。聽說是請一位法號普明的高僧給開的光,所謂開光,就是讓一個肉眼看不見的法身進入塑像。
一進門,就見母親端坐在床上,身著帶大襟藍色海青,頭戴純藍方帽,手捻黃色琥珀佛珠,口中念念有詞。見我來了,單手示意,隨后一聲:“阿彌陀佛!”接著又指了指椅子,示意我坐下。母親信的是凈土宗,凈土宗是佛家修煉各門類的一種。唐朝武德——貞觀時期,有兩位高僧:法號叫道綽、善導。為了把普通百姓,即佛家所說的根基淺薄者渡到西天極樂世界去,創立簡便易行的凈土宗。常人只需一心所向,口誦“南無阿彌陀佛”,就可頓超三界,帶業往生,歸向西天。
母親遞給我一杯茶,我一飲而盡,頓覺全身清爽。“你印堂發暗,又發生了什么事吧!”
真瞞不過她,我向母親道出了心中的苦惱,并讓她給我拿個主意。母親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又說些我聽不懂的話。什么“因果輪回”,什么“業力所至”,什么“修善積德”……最后,我說:“您還是告訴我具體怎么辦吧?”
“把錢以小福子的名義捐給希望工程,可以減少小福子的業力,你自己又積下一份陰德。”母親整了整衣襟說。
小福子這兩天氣色不好,原來市紀檢委在查他了。有人告他侵吞公款,有人告他金屋藏嬌,有人告他行賄受賄……
小福子整天悶坐在辦公室里,一支接一支抽煙。他打電話辦事也總是對方關機,那些拜把子歃血為盟的哥們,一個都不來找他了,我像守候病人一樣照顧他,給他買盒飯,找大夫,沏茶倒水,真可謂全天候服務。
不到一個月,小福子罪名被認定。一天,警車呼嘯著把小福子抓走,不久就被送上法庭。這時,一封感謝信送到我們單位,是四川貧困地區一所小學寄來的,學校領導在信中說小福子做了件大好事,他的捐款使數十名失學兒童重返校園。就為這,小福子被減刑五年。監獄鐵欄里,小福子流著淚,伸出手拉著我的手說:“就你夠哥們兒,我要像你就好了!”
那天回到家,媳婦有笑臉了,餐桌上除每天必吃的咸菜外,還給我煮了三個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