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開課？旁聽？”

顧學文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明白了其中深意。這是要笨鳥先飛，靠時間彌補資源和天賦差距，縣一中這是要沖擊競賽成績。

“對，旁聽。”吳建國解釋道。

“我知道，你還沒上高中，很多內容你可能聽不懂，不過沒關系！現在你首要目標不是學會學通多少知識點，而是應該提前感受一下競賽氛圍，多了解競賽題目特點和解題思路，看看真正的競賽和課本上有什么不同。”

“這對你將來打基礎非常重要。旁聽一段時間，等你正式上高中，再接觸這些，起點就比別人高。我和學校的目標，是希望你在高二，最遲高三，可以在省聯賽乃至全國競賽中拿到好名次！”

吳建國的這番話，完全是掏心掏肺，可以說是把顧學文當作重點中的重點來培養，甚至可以說是“關門弟子”待遇！沒入學就提前旁聽奧賽課程，這在溪縣縣一中是史無前例！

一旁聽著的李老師，此刻也是一臉激動自豪，不停地用眼神鼓勵顧學文。

顧學文心中一陣感動。吳建國這番話，不僅是對他能力認可，更是為完全為自己著想。而且這也與自己規劃不謀而合，甚至比預想的還要早！旁聽奧賽課程，哪怕聽不懂，提前接觸到這種思維模式，也是巨大收獲！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顧學文立刻點頭道：“好，吳老師！謝謝您和學校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安排好時間，準時去旁聽。”

他的聲音不大，語氣卻異常堅定。

“好，好，好！”吳建國連說三個“好”字，臉上露出了滿意笑容。

“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愿意！不過也別太有壓力，聽不懂是正常，主要是感受，是開闊眼界。”

害怕“千里馬”受打擊，“伯樂”提前打了預防針。

顧學文笑道：“我明白，吳老師。”

“行，三天后八點，準時來報道。”說完時間，吳建國又交代幾句，看了看天色道：“時間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別太累著。”

“我送送您二位。”顧學文將兩位老師送到巷子口。

……

三天后一大早，顧學文騎著二八大杠直奔縣城，七點半準時踏進溪縣第一中學校門。

暑假校園比平日里安靜許多，不過依舊能感受到不同于鎮中學的氣息。教學樓更新，操場更平整，就連校園里偶爾看到的學生，眉宇間似乎都多了幾分自信與傲氣。

顧學文按著門衛大爺的指路，找到奧賽班所在教室。

和想象完全一樣，一中的教室也透著八十年代特有的樸素。水磨石地面，刷著綠漆墻圍，墻上掛著幾幅思想家照片，還有一些手寫的公式表。唯一顯得高級的，就是那塊面積更大、更平整的黑板。

沒等顧學文推門進去，就聽里面傳來陣陣議論聲。

“聽說了嗎？西堡那個顧學文今天也來旁聽。”

“顧學文？是今年中考狀元那位嗎？”

“沒錯，就是他。聽說這小子挺厲害，沒少發文章賺稿費，還上了《數學進展》，甚至華老都親自給他寫了信！”

“我也聽說了！我爸在教育局開會聽到的！說華老在信里點名夸他有天賦，還鼓勵他去搞競賽！”

“我的天！華老親自寫信！這是什么概念？”

“怪不得市里省里那么多重點搶著要他，原來是驚動華老了！”

就在一片驚嘆中，一個聽起來有些尖銳，帶著明顯不服氣的男聲打斷道。

“華老寫封信怎么了？華老那是愛惜人才，鼓勵后進！誰知道那小子是不是真有那水平？說不定就是走了狗屎運。”

“就是！”另一個聲音立刻幫腔。

“《數學進展》那是啥級別期刊？一個初中生寫的玩意兒能登上？不是狗屎運能是什么？”

“話不能這么說吧，能上《數學進展》肯定還是有點東西。”一個相對客觀的聲音試圖辯解。

“有點東西不代表他就能跟得上咱們奧賽班！”之前那個尖銳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濃濃的酸味和質疑，“華老雖然是數學泰斗，可他老人家注意力都在高端數學，對中學數學了解應該不多，偶爾看走眼一次很正常。那個什么顧學文不過是個初中生，懂什么競賽？今天他要是真來旁聽，我倒想看看他能聽懂點啥！？”

“對！關二爺也有走麥城的時候，華老看走眼很正常，讓那個顧學文來，咱們正好讓他長長見識。讓他明白初中數學和高中數學完全是兩回事，兩個東西！”

“沒錯，一個初中生怎么可能讓他騎在……”

顧學文站在門口，聽著里面越來越激烈的議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自己的種種傳聞，他或多或少聽到一些。從最初驚訝，到如今的平靜，早已習慣。教室里的這些質疑和酸話，更是懶得理會。實力，終究是要靠實力來說話。

不想事情越演越烈，他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在他出現的一剎那，原本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目光“唰”的一下，聚集在他身上。

顧學文清晰地感受到這些目光中蘊含的復雜情緒，好奇、探究、審視、懷疑，還有幾道絲毫不掩飾敵意和輕蔑。

坐在前排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學生，更是將敵意表達得淋漓盡致。看到顧學文進來，他先是重重地“哼”了一聲，隨即扭過頭去，用后腦勺對著顧學文。

顧學文有些摸不著頭腦，按理來說自己和這人應該不認識才對，怎么會有這么大敵意？

其實他不知道，這名學生叫李明宇，幾個月前數學摸底考91分那位，原本縣一中尖子生中的尖子生，因為顧學文異軍突起，不幸成了背景板。也是因為不服輸的勁頭，李明宇沒有去市里的重點，而是選擇溪縣一中，自然是抱著和顧學文一較高低的想法，這一次他也是來旁聽的，當然更多的原因是吳建國給自己愛徒找的“伴”，以免一個人旁聽太過尷尬。

顧學文再聰明也不可能猜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平靜地掃視一圈教室，目光在李明宇身上短暫停留半秒，隨即移開，仿佛那充滿敵意的后腦勺只是一塊普通的木頭。

他找了個后排靠窗的空位，放下洗得發白的軍挎，拿出筆記本和鋼筆，安靜坐下，靜靜等著上課。

這份從容鎮定，與周圍浮躁和審視形成了鮮明對比，反而讓一些原本想看他笑話的高中生，心里泛起嘀咕：這小子譜還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