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星圖密語

當最后一顆羊星墜入青海湖時，托巴吉的煙斗已經(jīng)熄滅七次。他仰臥在新扎的牦牛毛帳篷外，脊背貼著大地的脈搏，手指在虛空里勾勒星軌。尕瑪守在火塘邊，看著老人的影子在帳篷布上化作巖畫般的剪影。

“把鹽巴撒向湖面。“托巴吉的聲音裹著夜露飄來。尕瑪抓起羊皮囊里的粗鹽，指尖剛觸到湖水，鹽粒便在月光中融化成銀箔。波紋蕩開時，他看見鹽粒在水面上凝成浮動的星圖，北斗七星正繞著北極星旋轉(zhuǎn)，軌跡與帳篷繩結(jié)的圖案驚人地重合。

老人突然坐起，煙鍋里的火星重新亮起。“阿媽的銀鐲子在說話。“他往火塘里添了把干牛糞，青煙立刻盤成螺旋，“看，風把星星吹進了我們的睡袋。“尕瑪順著煙柱望去，果然看見火星在帳篷頂?shù)难蚪峭L口處凝結(jié)成鹽晶，像微型的青海湖。

“星圖不會撒謊。“托巴吉用煙桿點著天際線，“看見沒？那是遷徙的羊群。“尕瑪順著望去，銀河正沿著青海湖岸線流淌，星群在波浪中時隱時現(xiàn)，像永不疲憊的公羊頂著夜色遷徙。

帳篷外突然傳來低沉的哼鳴。尕瑪抓起藏刀沖出去，只見上百只野牦牛正在湖畔飲水，月光給它們的犄角鍍上銀邊。托巴吉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往湖面撒了把炒青稞：“它們在聽《格薩爾》。“果然，野牦牛的哼鳴聲逐漸與風聲交織，形成古老的敘事詩。

老人突然用煙斗指向東方：“看，云在編織遷徙圖。“尕瑪發(fā)現(xiàn)積雨云正沿著青海湖岸線排列，形成通往星空的階梯。托巴吉往火塘里撒了把鹽粒，青煙立刻在帳篷頂織出《六字真言》的陣列，與天上的星軌奇妙地呼應(yīng)。

“帳篷是活的。“老人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你聽見羊角通風口在呼吸了么？“尕瑪將耳朵貼在帳篷布上，果然聽見風穿過繩結(jié)時發(fā)出的細響，那些松了三分的空隙正在吞吐月光，像青海湖在夜晚的潮汐。

當?shù)谝豢|晨光穿透云層時，托巴吉的煙斗指向地平線：“今天會有遷徙。“尕瑪發(fā)現(xiàn)湖面上的鹽粒星圖正在重組，北斗七星突然排列成公羊犄角的形狀，指向西北方的埡口。老人往火塘里撒了把糌粑粉，煙霧瞬間變成透明的風馬旗，在帳篷外織出遷徙的路線圖。

“記住星圖的密語。“托巴吉往尕瑪掌心撒了把鹽粒，“當云遮住北極星，你就找湖面上的鹽粒；當風撕碎帳篷，你就讓繩結(jié)比藏獒的牙還緊。“他突然吹響海螺，螺音震落草尖的露珠，形成移動的水簾，“走吧，云朵在等我們。“

當遷徙隊伍再次踏上埡口時，尕瑪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在晨光中拉得很長，像托巴吉腰間那串傳承了七代的云杉木念珠，在青海湖的見證下，正悄悄解開新的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