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的暮色漫過教育局家屬院的老墻時，家屬樓前兩棵歪脖子梧桐還倔強著，樹根處還留著夏天用粉筆畫的跳房子格子。林悅橙正踩著最后一道斜陽往家跑。馬尾辮在肩頭跳躍，在白色衛衣后擺晃成一道彩虹。她懷里抱著沾滿顏料的校服外套，蹭過爬滿紫藤的磚墻，驚起一串麻雀。

“媽，我回來啦！”她換鞋的動靜驚動了廚房忙碌的媽媽，還沒等回應，林悅橙已經抱著書包跳進了廚房，把灶臺上熱氣騰騰的湯鍋撞得輕輕晃動。

“媽，你知道嗎，我們學校發生件大事？”

“學校能有什么大事”，梁艷繼續手里的活。

“隔壁班有個男生上課時吐血了，120都來了，我爸可能知道，我爸呢？”林悅橙說著話進了客廳，順手把書包放進臥室。

“還沒回來”梁艷從廚房探出頭來，“那孩子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不過聽同學們私下里聊。你猜怎么著，神秘兮兮的又跑進廚房。

“怎么啦“

“可能和另一個班的一個女孩子有關。“

“找對象的事兒吧，分手啦？那也不至于吧。還能吐血。學生們也是瞎說吧“梁艷以老教師的口吻表示懷疑。”去看看，是不是你爸爸回來了？準備吃飯。“

看上去一身疲憊的林振濤提著公文包推門進來。

“爸，你回來了，你……”

“怎么今天這么晚？“梁艷打斷女兒的話。

“別提了，去了趟一中，又去了趟醫院，就是你們年級的事兒“說著指了指女兒。

“爸，爸，快說說。“林悅橙這八卦之心等不及了。

“洗手吃飯，一會再說“梁艷催促著，”就關心些沒用的“。

林悅橙哼了一聲，很快的幫媽媽擺好碗筷，她還等著聽呢。

“從老師、家長、醫院了解到的情況是，這個男孩啊，可能心理上有點缺失，從小不怎么說話，就喜歡畫畫，這個女孩是他們家鄰居，活潑好動，能說會道，男孩媽媽就讓他帶著這個男孩玩。這男孩啊就跟著這個女孩兒，好像他的世界里就沒有別人。“

“這孩子是不是傻呀“梁艷加一口飯，插嘴道。

“人家才不傻呢“林悅橙斜了一眼梁艷，”人家學習可好了，總考前幾名“。

“是呢“林振濤繼續說，”這不，一玩就玩兒就到了高中，前兩天啊，這個女孩兒轉學走了，這男孩兒就受不了了，就發生了今天的事。“

“這看上去還是個癡情種啊“梁艷搖搖頭，”哎，閨女，這兩人你應該認識吧？“梁艷加快肉放女兒碗里。“

“女孩我認識，叫方曉燕，也說過話，男孩叫文天志，我認識人家，人家不認識我呀！他畫畫可好了，我們美術老師說他是天生的畫家，還讓我們拿他做榜樣，還說他的畫有思想“。說到畫畫，林悅橙眉飛色舞。

“閨女，咱可離他遠點。”梁艷囑咐道，他知道女兒也癡迷畫畫，尤其崇拜畫家。

“放心吧，人家——煩人不理！”

“你說，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梁艷自言自語道，順便瞟了眼埋頭吃飯的林振濤。

“那，爸，他現在怎么樣了“林悅橙忍不住追問。

“應該回家了吧，大夫說沒什么大事兒，何況他爸就是中醫大夫……不過這是心病啊”

“哎……”林悅橙長嘆一聲。

這時的她只是崇拜那個會畫畫的人，到沒想著去解他的心病。

……

林悅橙蜷在印著橘子圖案的絨毯里，床頭小夜燈在素描本上暈開暖橙光斑。她捏著水彩筆的指尖微微發亮——那是下午畫校園晚霞時蹭到的顏料。月光攀上窗臺那盆金盞菊，橙黃花影正巧落在她夾著三片銀杏葉的那頁。

想起上周體育課，文天志獨自坐在雙杠上的樣子——白襯衫被風鼓起，鉛筆在速寫本上沙沙作響，整個人像是被框在畫框里的剪影。

“如果是心病...“她咬著筆桿在銀杏葉旁畫下漩渦狀的橙色光暈，水彩在紙面暈染出落日沉沒的軌跡。月光忽然變得粘稠起來，她恍惚看見畫中升起穿橙色衛衣的自己，正把調色盤里最亮的那抹橘色，輕輕點在某個蒼白少年的掌心。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