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述的兩個缺點,彭剛更關心銃管壽命和產量問題。
測試銃管壽命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是直接把火銃的銃管打到報廢為止。
彭剛狠下心,拿出一把自制的燧發銃和從綠營那里買來的劣質火藥,讓所有的組員都排隊打銃,練練手。
前前后后打了三天,打到八百銃時,燧發銃出現了明顯的銃口變形、膛口擴大。
彭剛細細檢查了一番,覺得繼續打下去太危險了,便要把燧發銃固定在木架子上,拉繩擊發測試。
聽說紅蓮村在測試新銃,愛銃如命的周松青專程從上垌塘趕來湊熱鬧。
看了半天,早已手癢難耐的周松青見狀上前查看了一番火銃后,笑道:“彭先生,這才哪到哪兒啊,少說還能打上兩三百銃呢!”
年后彭剛講課已經不全是在上文化課,經常在課堂上給學生們講歷史故事。
周松青和上垌塘的部分塘兵閑暇的時候偶爾也會來彭剛的學堂聽彭剛說書講故事。
到講衛青霍去病大破匈奴、封狼居胥,戚繼光抗倭的事跡時,聽得他們熱血澎湃,直呼過癮,大丈夫應如這幾位將軍,驅逐蠻夷,保家衛國。
當然,讓周松青以及課堂上的學生們情緒波動最大,最意難平的故事還是岳飛被宋高宗趙構十二道金牌召回賜死的故事。
每每聽到這個故事,都氣得他們直罵趙構昏君,秦檜奸臣,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對君臣。
到現在,彭剛都已經開始和他們講孫承宗、李定國、閻應元、張煌言、夏完淳等人的故事了。
眼下早已不是康雍乾年間,滿清的統治已經松動,兩廣入天地會造反的人一大把。
廣西目下狼煙遍地,老表們都快活不下去了,對滿清韃子皇帝的恩情感早已變得淡薄如水,反清這個話題現在于他們而言沒那么大的忌諱。
周松青聽過彭剛的課,故而有時候會以先生稱呼彭剛,團董反而叫得越來越少了。
“還能再打兩三百銃?你確定?”彭剛很詫異,這家伙為了打銃敢豁出命啊。
“我當了十幾年的鳥銃手,打過很多鳥銃,要這點本事都沒有,怎么活到現在?”周松青胸有成竹地說道。
“反正都是打,可否讓我來打過過癮?”
彭剛轉念一想也是,周松青當了十幾年的綠營鳥銃手,用的都是粗制濫造,炸膛風險很高的鳥銃。
周松青能生龍活虎的活到現在,肯定是練就了一身看銃管判斷銃管狀態壽命的本領。
不然早就非死即殘了。
專業的事情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你想打就拿去打,我丑話說在前頭,炸膛了莫怨我。”彭剛把燧發銃遞給周松青,讓他去測試銃管壽命的極限。
“生死有命,這個道理我曉得。”火銃在手的周松青跟變了個人似的,顯得十分自信從容。
“能否給我一兩洋火藥打打?”
彭剛知道周松青就好這個,喜歡玩火銃。
他拿來三兩洋火藥給周松青打,讓他過足手癮。
周松青不慌不忙地打了足足兩百二十銃,打到太陽快落山時,方才拎著銃管管壁都已經穿孔的燧發銃來找彭剛。
“好銃啊!咱們的匠人手藝不賴!能造出這么好的自生火銃!誰說這自生火銃只有洋人能造!”意猶未盡的周松青非常亢奮激動。
“用綠營的火藥,這銃打上個一千銃都不在話下!用洋火藥這等好火藥,打個七百銃肯定沒問題!絕不會炸膛!”
七百發的槍管壽命,雖和正品兩三千發的壽命無法相提并論,可也足夠用了。
周松青是用生命在為他測試,為表示感謝,彭剛給了周松青五兩銀子。
周松青接過銀子猶豫了片刻,詢問彭剛能否給他一支紅蓮村造的自生火銃,銀子他可以不要。
從教授老二組的組員使用鳥銃,到協助他制定鳥銃手操典,再到今天幫他測試燧發銃的槍管壽命。
周松青幫了他很多,彭剛很爽快地答應了周松青的這個請求,給了他一把紅蓮村自制的燧發銃,五兩銀子也沒有收回。
仿制褐貝斯的燧發銃終于通過驗收測試。
彭剛即興奮又高興,宣布道:“我們紅蓮坪兵工廠造的燧發銃,通過測試了!從今天開始,兵工廠全力生產燧發銃,每生產出一把燧發銃,發三兩銀子獎金。”
唐錚和一眾負責逆向工程仿制褐貝斯的工匠們也感到歡欣鼓舞,很有成就感。
工匠們仿制褐貝斯的時候彭剛有不時會去兵工廠巡視了解進度和情況。
所有工序加起來,生產一把燧發銃平均需要三百個工時。
也即是說一個工匠每天干十個小時,一個月才能造出一把燧發銃。
考慮到成品率肯定達不到百分之百,產量還會進一步壓縮。
上帝會前前后后為他提供了十一個工匠,加上自己收攏來的工匠,彭剛現在有四十三個工匠。
工匠人數雖然不少,可有能力造火銃鑄炮的只有十三個。
這十三個有能力造火銃鑄炮的工匠,有八個是馮云山為他提供的。
為了提高產量,彭剛讓唐錚對工序工時進行拆解,使用流水線制造,每個工匠根據自身專長只需負責下列工序中的一道。
槍管鍛造與鉆孔打磨。
槍機系統(燧發機)制造裝配。
槍托雕刻與加工。
配件制作(刺刀座、護圈、釘子、螺絲等)。
總裝與調校(組裝全部部件,打磨、調整卡點、測試火石位置)。
至于技術要求較低的表面處理與刻印,他專門再安排兩個兵工廠以外的匠人負責。
同時為了培養更多匠人,彭剛要求他們帶學徒,學徒出師后,每制造出一把燧發銃,師傅能夠得到兩成的提成。
領會明白了彭剛流水線制造的意思,唐錚突然想起彭剛還沒有給新銃起名:“東家,你還沒給咱們自個兒造的燧發銃起名呢。”
“就叫破虜銃吧。”彭剛略一思忖,說道。
道光二十九年的春荒比起去年有過之而無不及,過年之后未見滴雨。
彭剛為此十分發愁。
對面河的流量本來就小的可憐。
再他娘的不下雨,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造出來的水力鍛錘就要成為擺設了。
“去年大水,今年大旱,老天爺當真是不給百姓活路啊。”羅大綱慨嘆道。
“沒天災人禍,艇軍現在能恢復到上千號人?”彭剛將最后的四十兩黃金交給羅大綱去采購物資。
因為是第二次,彭剛已經非常熟練,清單早就為羅大綱準備好了,這一次只買軍火鋼材和指南針。
艇軍的速度擴張很快。
在天地會大起義的背景下,換做是以往,手底下有千人規模的武裝,羅大綱肯定會乘勢而起。
受到彭剛的影響,羅大綱現在也不急于隨大流舉旗起事。而是駐屯于勒馬練兵積蓄力量。
“只恨財力不足。”彭剛無奈道。
羅大綱走后的第二天,王大雷一家子非常狼狽地來到紅蓮村,帶回了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
“東家,你被逐出潯州府的行會了,咱們在江口圩的炭行,也被官府查封了!”王大雷氣喘吁吁地說道。
“王基干什么吃的?!我們的炭行不是他這個大湟江巡檢罩著嗎?!”正在茶棚校對《常用字字典》的彭剛得知自己不僅被逐出行會,連炭行都給查封了,氣得從條凳上竄了起來。
“老子逢年過節給他送的銀子都喂狗了嗎?!”
“王巡檢說是黃家要動你,他也沒辦法。”王大雷低著頭回答說道,他已經找過王基,“不然找找楊縣尊?”
彭剛擺擺手對王大雷說道:“既然是黃體正要動我,找楊壎沒用。”
心急解決不了問題,彭剛極力控制住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捋清此事的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