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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貴縣鄉村

傍晚,本家那邊的族長彭先仲終于湊齊九吊錢賠償金送到彭剛家中。

本家四房兄弟的臉色跟吃了屎一樣臭,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彭先仲屁股后面,把強搬走的家具和六只小豬崽子一一物歸原主。

清朝的制錢單位為文,千文一吊,或一串,又稱一貫,與前朝相同。

清朝初年規定制錢一吊錢(千文)相當于銀一兩,一文值銀一厘。

清中前期,尚未出現白銀大量外流的現象,清朝在國際貿易中仍舊是最大的貿易順差國。

因此白銀和制錢的兌換比率長期處在一個較為穩定的水平,大致在雍正以前每一兩白銀合制錢八百文左右,乾隆中期一兩白銀約合九百文左右。

白銀與制錢的兌換比率崩壞發生于道光年間,道光初年(1820年),白銀和制錢的兌換比率尚能勉強維持一兩白銀兌換一千文左右制錢的水平。

到了道光二十年(1840年)鴉片戰爭的時候,一兩白銀就可以換到一千六七百文制錢了。

咸豐年間,銀價更是一路高歌猛進,一兩白銀可以換到兩千二三百文制錢。

根據銅錢銅、鉛、鋅、錫的含量不同,實際兌換比率也會有所出入。一般而言含銅量在六成左右的制錢會比含銅量在五成左右的制錢價值更高一些。

1848年,廣西地區含銅量50%左右的黃錢、青錢(含錫),已經到了兩千文上下才能換一兩白銀的程度。

廣西民間,尤其是農村地區人們日常生活中基本是使用吊錢,也就是銅錢進行交易,很少有機會用到銀子。

當然,有一種情況是必須使用白銀的,那就是交稅。

故而銀貴錢賤無形之中也加重了小民的負擔,畢竟交稅時是要把吊錢換成白銀。

本家的條件在慶豐村屬于不上不下的水平,并不富裕,九吊錢幾乎是他們能夠拼湊出來的所有現錢。

迎著彭先仲苦苦哀求的目光,從如喪考妣的本家人身上抓下一串串很有分量的吊錢丟進自家的竹筐里。

彭剛沒有絲毫的同情和憐憫,這一切都是他們自找的,要怪也只能怪他們太不近人情,太過貪婪。

收了錢,彭剛信守承諾,放了耳朵眼睛被捂得嚴嚴實實,像兩條狗一樣被拴在后堂的本家長房和四房。

三個舅舅的到來讓彭剛感到安心,來到這個時空以來,他終于得以睡上一個安穩覺。

翌日一早,彭剛伸了個懶腰,頭一回認真欣賞起慶豐村的景色。

慶豐村仍舊沉睡在冬霜編織的紗帳中,遠端的天幕逐漸裂開一線魚肚白,幾聲報曉的雞鳴穿透薄霧。

等到太陽升起,周圍的景象變得清晰,夜晚所結成的白霜也逐漸消融于春日的暖陽之中。

老實說,慶豐村的景色說不上美,除了矗立在村口的五棵百年黃枝油杉,附近墳頭上零星栽種的風水樹,便再難看到像樣的喬木。

村子周圍光禿禿一片,倒是西面和北面的蓮花山沐浴在朝陽下映襯出的蒼翠之色頗為養眼。

至于慶豐村的建筑,分布零散,連瓦頂的土坯房都難得看到幾間,更遑論磚瓦房。

慶豐村的住房多是一些形狀丑陋的低矮草房棚屋,脆弱得似乎大風一刮就會吹倒。

這些和牲口棚沒有太大差別的簡陋農舍居住條件自然是談不上舒適的。

這些房子讓彭剛回想起上一世他父親為躲避超生檢查,在后山為母親和弟弟搭建的臨時棚屋。

幼年時他不懂事,出于好奇心,哭鬧著要和母親以及剛出生不久的弟弟在棚屋里一起住。

他只住了兩天就被蚊蟲咬怕了,不敢再繼續住。

而他現在目之所及的這些草棚屋,屋主可是要在如此惡劣不堪的生活環境中住上一輩子的。

以小農經濟之脆弱,有清一朝地租苛捐雜稅之繁重,對于很多人而言,能在這樣的棚屋中安安穩穩地茍且一生都是奢望。

他們中的多數人,最后的結局是淪為一無所有的破產流民,凍餓而死。

慶豐村唯二的兩座青磚黑瓦的小院子都屬于本地的土家地主周鳳章,為慶豐村最像樣的建筑。一處住人,一處是周家的宗祠。

很難想象,這竟是石達開口中的貴縣富村。

彭剛從竹篾編成的曬籮里拾起一片紅薯干送進嘴里咀嚼果腹。

“哥,我們真的要去平在山燒炭嗎?”

舅舅們連日趕路很疲憊,還在睡覺,彭毅起得早,輕手輕腳地來到彭剛身邊問道。

“阿弟你不想去嗎?”彭剛問道。

入拜上帝教,去平在山燒炭,都是他的主意,沒有和彭毅、彭敏商量過。

長兄如父,尚且年幼的彭毅也默認彭剛為一家之主,無論彭剛做出什么決定都沒有出言反對。

“三哥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三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三哥這么做肯定有三哥的道理。”彭毅說道。

“去燒炭也比給本家六房當兒子強,他們對自家人都那樣,我和五妹如果真到了他們那邊,肯定沒有好日子過?!?

對于這樣的結果,彭毅已經很滿意了。

至少他現在有個能靠得住的親哥哥,不用看外人臉色過活。

作為在同一個屋檐下長大的至親,彭毅早就察覺出彭剛死而復生變化很大,和以前判若兩人。

以前的彭剛除了讀書之外,對其他的事情不是很上心,也沒什么主見。

現在的彭剛不僅有主見能拿主意,竟然還會給他和五妹下廚,給他一種可靠安心的感覺。

這種感覺,以前只有阿爸阿媽才能夠給他。

尚處于懵懂年紀的彭毅不明白彭剛為什么變化這么大,難道三哥真的是被馮先生口中的上帝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時候不早了,拾些柴禾去廚房做飯吧,阿舅們一會兒該醒了?!迸韯偯硪愕哪X袋,轉身去柴房抱起了一捆柴禾前往廚房。

操持完葬禮,安葬好父親,已是二月末。

死人入土,活人的日子照樣要過。

彭剛備好干糧,委托三舅蕭國偉、六舅蕭國達留下幫忙照看宅院和兩個弟弟妹妹。

他自己則與大舅蕭國英前往平在山紅蓮坪實地考察,評估紅蓮坪山場是否值得入手。

路途中,彭剛好奇地詢問蕭國英是否認識蕭朝貴。

蕭國英表示認識,蕭朝貴是蒙沖附近的燒炭工,很早就入了拜上帝教,為人仗義、脾氣火爆、敢打敢拼、喜歡打抱不平,在蒙沖一帶的燒炭工群體中很有威望。

彭剛又問蕭國英與蕭朝貴有沒有什么關系,畢竟二人都姓蕭。

蕭國英表示潯州府姓蕭的來人很多,他與蕭朝貴只是湊巧都姓蕭,并沒有什么關系。

他是在平在山東北的銅鼓沖燒炭種山,距離蒙沖足足有七八十里的腳程,兩人各自為自己的生活奔波勞累,想有交集也難。

原主的身體素質很好,腳力卻很一般。

這個時代的多數人很少有機會出遠門,原主生前的活動軌跡僅僅局限于慶豐村至奇石墟,慶豐村至貴縣縣城,是真正意義上的三點一線生活。

彭剛現在所要去的平在山紅蓮坪直線距離和慶豐村到貴縣縣城的直線距離差不多。

不過從慶豐村到貴縣縣城的路基本是平路,很多路段還是官道,沿路還算太平。

而從慶豐村到紅蓮坪的路基本是山路,沿路賊寇叢生。

兩條路的難易艱險程度不言而喻。

才走到石家所在的那幫村,彭剛就累得氣喘吁吁,兩腿發抖,感覺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不屬于自己。

彭剛不得不在那幫村做短暫的停留,以恢復腳力。

那幫村村民對外來的陌生人十分警惕,直到有村民認出彭剛,才放彭剛入村。

這一點很正常,倒不是那幫村獨有,彭剛沿途路過的村子對外來的陌生人都比較戒備。

無論是拜上帝教勢力、團練勢力、天地會勢力控制下的村子,還是普通的村子都是這個樣。畢竟現在是熟人社會。

上一世彭剛小時候,他們村的村民對進村的生面孔也會留個心眼。

在治安不好的年代,對陌生人保持警惕是必要的生存之道,無可厚非。

石達開大抵已經入了貴縣團練,村子里時常能夠看到三三兩兩扛著長矛甚至是土銃的村民招搖而過。

那幫村人身上沒有尋常團練身上的流氓習氣,反而有那么幾分正經民兵的味道,待人說話也比較和善。

這些村民,日后不是石達開麾下的戰將,就是石達開的刀牌手。

那幫村水田較少,田地以旱坡地居多,本村最大的大戶就是石家。

石家論底蘊和財力都要比慶豐村的第一大戶周鳳章家要遜色一些,石家宅院的房屋既有土坯房,也有磚瓦房,而慶豐村的第一大戶周鳳章家,院子和祠堂都是純磚瓦房。

那幫村也確實要比慶豐村更加窮困。

不過那幫村村民的精神面貌比慶豐村村民的精神面貌好很多。

那幫村的村民明顯更有活力和朝氣。

這或許和那幫村村民都入了拜上帝教,精神層面的生活更加富足有關。

打個不是很恰當的比方,光之國農村百姓與巴拉特農村低種姓的物質生活同樣貧乏。

有主體思想注入的光之國農村百姓精神面貌明顯要比巴拉特農村低種姓好一點也是一個道理。

來到石家院子的時候,烏泱泱一大群村民或是在院子里做禮拜,或是在舞刀弄槍、撥弄石鎖強身健體,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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