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頭，郭子儀按劍而立，鐵甲凝霜。極目北望，地平線已被翻滾的煙塵吞噬，那是十五萬草原聯軍卷起的死亡風暴。馬蹄聲由遠及近，初如悶雷，漸成滾地驚濤，震得腳下城墻磚石簌簌作響。風送來腥膻的汗氣與鐵銹味，預示著一場血肉磨盤的開啟。

“將軍，賊勢滔天，更有大食堅甲利刃…”副將聲音低沉，難掩憂色。

郭子儀目光如磐石，聲震垛口：“身后即是桑梓！傳令三軍：弓弩上弦，砲車就位！敢退一步者，斬！斬！斬！”赤底金字的“郭”字帥旗獵獵狂舞，城上唐軍同聲怒吼，聲遏行云！

**北境：鐵壁與血浪**

拓跋雄的牛皮大纛在煙塵中顯現。他端坐汗血寶馬之上，身披大食所贈的鱗甲，眼中燃燒著復仇的毒焰。“唐狗！今日踏破此城，朔方千里，任我馳騁！”他長刀怒指，身后數十架仿制的“回回砲”發出沉悶的咆哮！裹著石脂水的巨大火球，拖著滾滾黑煙，如隕星般砸向城墻！

轟！轟！轟！

城樓劇烈震顫，女墻崩裂，烈焰騰空！濃煙中，唐軍身影卻如礁石般屹立。

“神機弩——放！”郭子儀的吼聲穿透轟鳴。城堞間寒光驟閃！改良后的“神機千星弩”發出密集的蜂鳴，十矢連珠，化作一片鋼鐵暴雨，傾瀉而下！沖在最前的草原重騎，連人帶馬被射成刺猬，鎖子甲在特制破甲箭簇前如紙糊一般！

“云梯！上！”拓跋雄目眥欲裂。無數簡易云梯搭上焦黑的墻體，披發紋身的武士口銜彎刀，猿猴般向上攀爬。滾燙的金汁（熔化的銅鉛合金）從城頭潑下，凄厲的慘嚎中，人體如蠟油般融化墜地！滾木礌石轟鳴滾落，砸碎攀附者的頭顱骨甲！

戰況膠著，尸積如山。突然，聯軍左翼陣腳大亂！煙塵中，回紇騎兵的狼頭纛赫然飄揚！郭子儀早前埋下的暗棋——以鹽鐵專賣權換取的致命一擊——此刻如尖刀般捅入拓跋雄肋下！

“天助我也！”郭子儀眼中精光爆射，“開甕城！玄甲騎，隨我破陣！”

沉重的絞盤聲中，包鐵城門轟然洞開！郭子儀一騎當先，丈八馬槊如毒龍出洞！三千玄甲重騎緊隨其后，人馬俱披重鎧，宛如移動的鋼鐵城墻，以雷霆萬鈞之勢撞入混亂的左翼敵陣！

鐵蹄踏碎骨肉，馬槊挑飛殘肢！拓跋雄驚怒回頭，正見郭子儀如殺神般沖破層層阻隔，槊尖直指自己咽喉！“郭子儀！”他狂吼揮刀格擋，金鐵交鳴震耳欲聾！郭子儀膂力千鈞，槊勢如山崩海嘯，十合之內，拓跋雄虎口崩裂，坐騎哀鳴后退！

“賊首在此！”城頭唐軍見主帥神威，士氣如虹！副將趁機率陌刀營、鉤鐮手傾巢殺出！陌刀如林，寒光過處人馬俱碎；鉤鐮翻飛，專鎖馬蹄拽倒騎士！聯軍腹背受敵，中路雜牌率先崩潰，哭嚎著反沖本陣！

兵敗如山倒！拓跋雄眼見大勢已去，虛晃一刀撥馬便逃，親衛拼死斷后。十五萬聯軍如雪崩般潰散，被唐軍鐵騎肆意追殺數十里，朔方原野化作一片血泥沼澤。

“窮寇勿追！整軍，固防！”郭子儀勒馬高坡，望著敗兵遁入陰山，玄甲上血珠滴落。勝利的號角響徹云霄，他卻無半分松懈——拓跋雄未死，大食的陰影仍在北地徘徊。

**南海：怒濤焚天**

幾乎同一時刻，嶺南外海，黑云壓城。扶南國王范尋的“海神號”九牙巨艦劈波斬浪，三百艘戰船如嗜血鯊群，直撲瓊州海峽。

“唐人的樓船，不過是海上棺槨！”范尋立于艏樓，獰笑著揮動鑲嵌寶石的權杖。扶南前鋒艦船首的青銅海獸口中，猛然噴出粘稠的黑油（石脂水提煉物），火箭隨即攢射！海面瞬間燃起數里火墻，試圖阻擋唐軍陣型！

林羽佇立“伏波號”五層樓船之巔，海風吹拂戰袍。他冷眼看著火墻，令旗揮動：“蜈蚣艇，出擊！”

數十條狹長的蜈蚣快艇如離弦之箭，靈巧地穿梭于火墻縫隙！艇上水卒以長桿推開燃燒的浮油，為后方巨艦開辟通路！

“進入砲程！震岳吼，目標敵旗艦——放！”林羽聲如驚雷。鎮海級樓船舷窗洞開，改良的“震岳吼”砲管怒吼！不再是巨石，而是內填猛火油與碎鐵陶罐的“火雷彈”！陶罐劃出死亡弧線，凌空碎裂！

轟！轟！轟！

“海神號”側舷烈焰沖天！粘稠的猛火油附著船體猛烈燃燒，碎鐵四射，甲板上水手慘叫著化為火人！扶南噴火海獸在烈焰中扭曲變形。

“猛火油柜，橫掃甲板！”林羽第二道命令斬下。樓船頂層，粗大的銅管噴吐出十丈長的火龍，橫掃鄰近扶南戰船！木質船樓遇火即燃，海風助威，火勢瞬間連成一片火海！

“右翼包抄！拍竿準備！”林羽目光如電，捕捉到扶南艦隊因旗艦受創產生的混亂。大唐右翼樓船如巨鯨擺尾，切入敵陣側翼。船側沉重的包鐵拍竿（巨型撞桿）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下！“咔嚓！”一艘扶南大艦的桅桿應聲折斷，船體傾斜！

“登船！殺！”林羽身先士卒，玄甲精兵如猛虎躍上敵艦。狹窄的甲板上，唐軍鉤鐮配障刀（短刀）的巷戰組合所向披靡。林羽手中橫刀如電，刀光過處，扶南武士的彎刀連同手臂齊斷！他浴血奮戰，連奪三艦！

海面已成煉獄。燃燒的戰船如巨大火炬，濃煙蔽日。扶南水師膽氣盡喪，殘存船只掛起破爛的帆，在唐軍弩砲的“歡送”下，狼狽逃向遠海。

林羽按刀立于滿是血污的“伏波號”船頭，海風吹散硝煙，露出他冷峻的面容。此役雖勝，然扶南主力未喪，那逃竄的九牙巨艦，如同南海深處潛伏的惡蛟，隨時可能卷土重來。

**長安：余燼與暗影**

南北捷報同抵長安，朱雀大街萬民歡騰。然大明宮御書房內，燭影搖紅，映著李玄深鎖的眉頭。

“郭卿浴血，拓跋遁走漠北，然其得大食之助，根基未損。”

“林卿焚海，范尋鎩羽，然扶南巨艦‘海神號’遁去，更攜走我一艘沉沒樓船殘骸…”

李玄指尖劃過巨大輿圖，北方的陰山與南方的瓊州海峽，仿佛兩道流血的傷口。“拓跋雄必借殘骸窺我樓船之秘，扶南得大食指點，火器之患不遠矣。”他聲音低沉，卻字字千鈞。

階下，新任兵部尚書杜佑呈上密報：“吐蕃贊普遣使入大食，西域都護府急報，疏勒、于闐邊境，發現不明身份駝隊，攜重弩部件…”

空氣驟然凝滯。北虜南蛟雖退，西陲的狼煙，卻已在無聲處悄然點燃。帝國的巨艦劈波斬浪，碾碎了眼前的驚濤，卻正駛向一片更幽深、更兇險的迷霧之海。李玄的目光，穿透宮墻，投向那遙遠而未知的…鐵與血的下一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