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陡然一緊。

阿夯額角青筋暴起，拳頭不自覺握緊。

老蛇目露寒意，金瞳之中水汽沸騰，似隨時可能翻涌出壓人的妖氣。

空氣幾乎凝固。

江野卻是抬手一擋，穩穩站出一步，聲音不高，卻足以壓過所有雜音。

他盯著黑皮，神情波瀾不驚，語氣輕描淡寫。

“你算什么宣告決定之人？只是一條專門放話的攔路犬罷了。”

黑皮一愣，怒道：“你說什么？”

“我說......”江野話音頓了頓，嘴角微揚，目光不帶一絲情緒，“你不過就是條舔盤子的狗，讓你吠，你才吠，讓你滾，你就得滾！”

“你找死！”

黑皮扇子猛地一合，腳下一錯，似欲出手。

江野輕笑一聲。

“怎么，主子不在，你就敢咬人了”

黑皮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目露兇光，死死盯著江野，“你敢對祖中決定不敬？怕是不想活著走出這摩云山了！”

這時，老蛇倏然來到江野身側，數尺長的信子“嘶嘶”吐出。

黑皮不敢上前。

江野卻依舊不饒，目光如劍，言辭再落一刀。

“怎么？被翠蘭拒絕幾次，就要把氣撒到我兄弟身上？”

此言一出，空氣霎時凝固。

黑皮整個人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釘在原地。

他臉上的陰狠表情僵住了，眼底劃過一絲慌亂與羞怒交織的情緒，呼吸也開始不穩。

四周隱約傳來幾道吸氣聲，有人已在低聲竊語。

老蛇的尾巴輕輕一擺。

空空直接笑出聲來。“老大說得好，我就知道他喜歡翠蘭姐！看人的眼神都不對勁。”

黑皮面色發青，扭頭怒視眾人，卻發現所有人都避開了他的目光。

他抿了抿嘴唇，嗓子發緊，最終只悶聲撂下一句。

“你們給我等著！”

說罷，扭身便走，腳步比來時快了許多。

但臨走時。

他忽然回頭，掃了江野一眼。

江野看著他背影漸遠，嘴角卻只是微微一勾。

“這貨記仇了。”老蛇低聲說。

“讓他記著。”阿夯摩拳擦掌，“等他哪天忍不住出手，咱們也省得挑事由了，到時候給他個教訓。”

江野卻笑著拍了拍二獸。

“這里畢竟是摩云山，咱們耍耍嘴皮子就行了，真要教訓他，也要等一個在外面的機會。”

“江野說的對！”老蛇附和道。

老豬點點頭，“我知道了！不過以他這種哈巴狗的樣子，恐怕是不會出摩云山半步的。”

江野笑了笑。

“咱們等得起，只要他能活的起就行！”

氣氛終于一松。

但山風未停，祖壇山道，卻仿佛更沉了一分。

黑皮的身影徹底沒入山霧之后。

山道歸于寂靜。

空空撇了撇嘴，還想說什么，被江野輕輕一揮手制止。

老蛇盤著身子，蛇瞳微瞇，一縷水汽在鼻息間繚繞。

江野轉身，看向阿夯。

“我們可以回去，接上翠蘭直接去桃林成親，等以后有機會再回來，也可以今天就去祖壇，一切由你定奪。”

語氣平靜。

卻仿佛把手中權杖輕輕放在桌上，沒有壓迫，沒有暗示，只是把決定權完整交了出去。

“我來決定？”阿夯盯著江野，看上去有些意外。

江野轉過身，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你的事情，當然你來決定，不過......”

他忽然轉身，“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們幾個都會陪著你走到底。”

“沒錯，你來定奪吧！”老蛇的聲音十分認真。

就連空空都少見的嚴肅起來，“豬哥，你來決定，俺的棍子聽你指揮。”

阿夯沒有立刻回應。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拳頭，那雙常年務農，皮肉早已厚重的手，此刻卻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克制。

他很清楚，若是自己硬要去祖壇，將會面臨什么，到時候江野他們定然要跟著自己走上一條不歸路。

可......

這芝蘭草，很可能就是十戒叔留下的。

若是不看，叫他如何安心？

彳亍之際。

一道蒼老卻厚重的聲音自不遠處悠然傳入他耳朵。

“阿夯，以你如今的實力，已經可以完成「踏祖歸儀」的試煉，若你不肯放棄，大可一試。”

是三長老的聲音。

阿夯猛然抬頭，向四周張望，但是卻看不到半點影子。

他用了傳音訣！

“豬哥，你在找什么？”空空好奇地問道。

江野眉目微垂，雙眼瞇起，感知網中，他早就察覺到了三長老的存在。

這老前輩，恐怕對阿夯說了什么。

老蛇也微微轉頭，似乎察覺到了有高手的氣息。

這時——

阿夯忽然抬頭，雙眼中不再有遲疑。

“我……要進去。”

聲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山風從他肩頭擦過，吹起他肩上那枚舊獸牙飾，它輕輕顫動，如同回應。

江野微微一笑。

“那就走，你帶路！”

他沒有多說一句，只側身讓開一步，動作簡潔如常。

空空頓時精神一震，猛地直起小身板。

“走咯！”

老蛇吐了口信子，身形在藤道邊緣盤旋而上。

“好，我開路。”

阿夯握了握拳頭，抬起腳，朝山道深處踏出一步。

這一腳，十分沉重，震得藤道微微顫動。

……

摩云山議事殿。

藏于祖壇側嶺之巔，是一座由整塊青巖雕鑿而成的石殿。

殿門敞開，里面無燈，卻自有光線。

八位木甲青彘長老或立或坐，衣袍整肅，神色森然。

阿夯踏入石殿的瞬間，議事殿中所有的目光，便如利刃一般刺了過來。

他走得緩慢，卻未低頭。

每一步都在石磚上回響出沉穩的聲響，如擂鼓般，一聲重過一聲。

走至殿中。

阿夯停下，深深一揖，沉聲開口。

“我，泰山之子，阿夯，今日要入祖壇，引動芝蘭草，探尋一樁舊日往事的真相。”

話音未落，殿中已然炸開。

“荒唐！”

“竟敢以棄族之身，踏足祖地？”

“簡直是對祖靈的褻瀆！”

冷語如潮水般襲來。

一名滿面橫肉的老者忽然起身，拄著骨杖，厲聲質問。

“阿夯！你有何資格站在這里？！”

正是臟牙，摩云山議事長老中最守祖訓者之一，也是黑皮的親叔叔。

空氣驟然緊繃。

阿夯眼角微顫，強行挺直了背脊。

正欲開口。

二長老忽然起身，目光掃過江野幾人。

“阿夯，你父當年違背祖訓被罰面壁，卻又私自逃離，棄族而走后，到死都沒有回來。”

“如今......”

“你突然回來，還帶來這么多外族，莫不是想走你爹的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