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驟然安靜了一瞬。

阿夯站在那里，臉色不變，只是胸膛起伏略顯沉重。

就在他還未答話時。

江野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讓人說不清的笑，既不是譏諷，也不顯輕蔑，卻有種令人不舒服的鎮定。

他緩緩上前一步，雙手負于身后。

目光平靜地看向臟牙與二長老，淡聲開口。

“看來你們口中的祖訓，是拿來隔絕族血、清除異己的工具。”

臟牙眉頭一皺：“你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

“正因是外人，”江野直接出聲截斷了他，“所以更能看清你們有些人，是怎么拿著祖訓當大棒，往自己晚輩頭上招呼的。”

他語速不快，音調也不高。

可說出的話，卻像根根刺骨的藤刺，直扎眾人心中。

“阿夯的父親當年做過什么，你們有沒有坐下來聽過他一整句話？”

“哼~”

臟牙一聲冷哼，續道：“不過是個違背祖訓，自以為是的異類罷了，他的話有什么可聽的？”

“所以你承認沒聽咯~”江野反問。

“哈哈~”臟牙直接笑了，聲音充滿了輕蔑之意思，“承認又如何，在座的各位，有誰會聽一個叛族之人的話？”

“哈哈哈~”

江野也笑了，笑的很大聲，絲毫不顧忌。

“口口聲聲叛族之人，說泰山前輩是自以為是的異類，那你呢？”

“你嘴里說著祖訓，眼里卻只有你自己認可的聲音，你說他自以為是。”

“而你，又何嘗不是？”

他言語犀利，話音剛落便猛然抬頭，銳利目光鎖住臟牙。

后者被他問的啞口無言，眉頭緊蹙，拳頭死死捏住，一副就要動手的樣子。

江野卻不以為然，淡淡一笑。

“莫非......木甲青彘一族的祖訓上說，讓你們固步自封、不思進取？”

“狂妄的人族小子，誰說我們固步自封了！”

臟牙狂吼一聲，一步踏出，渾身法力瞬間散開，衣袍鼓蕩間，一道道法力如漣漪一般波及整座殿宇。

懸掛在飛檐上的古藤燈籠不住地搖晃。

江野發絲亂舞，卻面不改色。

“以你這般年紀，還是練氣九層，恐怕今生筑基無緣，遲早要躺在某個犄角旮旯里，等待時間的審判吧。”

這話殺人誅心，在座的許多位長老都臉色一變。

因為族群的傳承在千年前斷層，族中的修煉已經一代不如一代。

長老會一共十位，而練氣九層也不過四人，其余皆是練氣七八層的修為，連九層都是奢望。

眼下三長老五丁被暫時驅離。

大長老又在閉關。

在場的八位長老中，就只有臟牙和二長老是練氣九層。

而這一切。

江野早就從翠蘭口中得知。

如今己方有阿夯和老蛇兩個練氣九層，而三長老的態度也十分明顯，就算不會出手相助，也斷不會站到對立面。

還有自己這個“假高手”在場，事情定然不會鬧到不可收場的地步。

他字字如刀，戳在眾長老心口。

“你好大的膽子。”

臟牙爆喝一聲，一步踏出，徑直走下臺階。

目標正是江野。

阿夯腳步一起，正欲上前，卻被江野一把拉住。

“不可......”

話音落，他轉頭看向溟霖蟒。

“老蛇，給這些老前輩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筑基有望！”

老蛇聞言，龐大的身軀驟然騰起，青藍色的鱗甲泛著瑩潤光澤，霎時占據了半座大殿的上空。

下一瞬——

空氣中忽然傳出一陣低沉的震鳴聲，仿若山泉暗涌，細微卻連綿不絕。

氤氳水汽從他周身開始擴散，最初只是一圈淡淡的霧氣，很快便迅速膨脹，像是活物般彌漫開來，眨眼間就將整座殿宇籠罩其中。

霧氣越聚越濃，竟隱隱泛出一層淡紅的光澤。

“練氣九層的溟霖蟒！”

一位長老臉色驟變，下意識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很快。

溫度驟然升騰，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火爐，隱匿在霧氣深處。

原本清冷的殿內，頃刻如陷蒸籠，墻壁微微滲出濕氣，飛檐上的古藤燈籠不堪高溫，噼啪作響。

“這不對……”

又有一位長老“蹭”的一下從椅子上坐起。

“溟霖蟒最懼火，怎么會這么熱？”

驚疑之聲在殿中此起彼伏，有人已開始運轉靈力護體，仍覺汗水如雨，額頭滲出豆大的明珠。

水霧之中，老蛇的身形半隱半現，蛇瞳閃動異光，威壓如海潮翻涌。

江野默默點頭。

還好之前契約老蛇，替他分擔了不少「水火災厄」。

否則他這樣釋放，定然吃不消。

突然——

江野眉頭一緊，體內那股被他壓制的「水火災厄」再度翻滾，兩股力量在他體內對抗焦灼。

他微微攥緊拳頭，一步退至阿夯身后。

“你怎......”

阿夯剛要發問，便被江野打斷。

“沒事，不要說話。”

霧氣氤氳，將他包裹其中，又有阿夯高大的身軀做掩。

江野的窘迫并未被察覺。

他悄然探入識海，在翡翠祭壇的幫助下，加固起「靈絡封印」。

溟霖蟒和江野有契約在身，又有「水火災厄」的聯絡，此刻他已經察覺到江野的不對勁。

他轉動蛇頭，掃過一臉驚愕的眾長老。

目光最終落在臺階上的臟牙身上，對方雖然也是滿臉驚訝，但雙拳卻依舊緊握，目光盯著江野所在的方向。

雖未前進，但卻并無絲毫退卻之意。

不行，不能久拖！

老蛇念頭一起，忽然高高揚起蛇首。

脖頸下方。

一塊形狀奇特的鱗片在霧氣中驟然亮起。

那鱗片呈青色，紋路扭曲如雷，隱隱透著一股古老的氣息。

殿內氣氛陡然一滯。

長老會最博學的七長老猛然變色，失聲驚呼。

“那是……蚺鱗！？”

話音落地，瞬間如一記驚雷在眾人耳邊炸響。

“什么？你說的可是上古異獸蚺？”一位長老猛然看向七長老。

“沒錯，我執守藏經洞百年，在《古獸圖譜》上看到過，絕對錯不了。”

七長老此話一出，場面頓時陷入沉默。

他們可以不信別人，但絕對不會不信老七，畢竟他常年守在藏經洞，那里雖然已沒有多少修煉的傳承，但典籍卻是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