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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婚姻 求職及其與孟浩然 元演的交往

大約在726年,李白迎娶了曾在657年擔任過宰相的許圉師的孫女,并舉家在漢口以北的安陸壽山生活數年。這種安排無疑只是暫時的。大家認為李白很快就可以自謀生路了,事實上我們也確實發現他曾寫信給鄰縣的高官并隨信附上自己新近所作的三首詩[1],以暗示自己需要獲得一份工作。另一封寫給荊州長史韓朝宗(686—750)的信中說既然其已經舉薦了“崔宗之之徒”[2](崔宗之后來成為李白最好的朋友之一),那么肯定能為他做點什么。在信中,李白再次附上了自己的詩作[3]。公元734年,韓朝宗在李家北邊70多英里之外的襄陽擔任刺史。李白前去拜訪他,卻在用餐時行錯了禮,舉手作揖而非彎腰鞠躬。當刺史大人責備他時,他回答說:“酒以成禮。”于是得到了韓朝宗的諒解。[4]

但不論是韓朝宗還是別人,都沒能給李白一份工作,他繼續與妻子住在岳父家。事實上,在他的一生中,他似乎從未真正構建過完全屬于自己的家庭生活。當他未與歷任妻子共同生活時,他可能會住在所謂的堂兄弟——至少是那些愿意承認自己與他有親戚關系的李姓之人的家里。李白很少提及自己與誰同住,但在他所到之處,我們都能看到他給堂兄弟或其他李姓親屬寫的詩,他們或許就是他的東道主。

大約在730年,他與同時代的著名詩人孟浩然(689—740)成為朋友。孟浩然來自襄陽,我們已經知道此地距離李白家大約70英里。39歲以前,孟氏一直居住在襄陽東南方12英里的鹿門山,在那里研讀經典,創作詩歌。728年,他去長安參加科舉但名落孫山,然而卻與詩人兼畫家的王維(699—759)以及政治家張九齡(673—740)成為了朋友。有一個故事是這樣說的:某天,當他正與王維在皇宮的一個房間里談話時,皇帝突然進來了。孟浩然嚇得躲在長榻之下,躲避的速度卻不夠快,露出了行跡。于是王維趕緊尷尬地解釋,但是當他提及孟浩然的名字時,皇帝卻說:“我聽說過他的名字,很樂意接見他,叫他出來吧,沒什么好擔心的。”于是皇帝便讓孟浩然背誦一首自己的詩。當孟浩然背誦到“不才明主棄,多病故人疏”一句時,皇帝打斷了他的話,慨然說道:“你從來沒有向我請求過出仕,我又何曾拋棄過你呢?你這是誹謗!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5]于是孟浩然只得回到了襄陽,一些記載顯示他似乎在那里生活到740年去世。從他的詩作中可以明顯看出他在這段時間內四處漫游,游歷了長江以南的洞庭湖、九江附近的廬山和揚州的大港。又有一個故事說,李白的恩人韓朝宗同意攜孟浩然至京城,并舉薦他入仕。在他們準備動身的時候,一位老朋友碰巧到孟浩然家里拜訪。酒過三巡,二人酩酊大醉,此時有人提醒他說:“你不是還與韓大人有約嗎?”孟浩然說:“讓他走開吧!我正忙著喝酒,沒時間管別的事。”韓朝宗于是大怒,不再管他,獨自去了長安。[6]然而就算我們仔細研究韓朝宗的為官生涯的細節,也很難考證出這是何時發生的事,它很可能出自杜撰。但是孟浩然的形象在李白的詩中被描繪得清晰可辨: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

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

醉月頻中圣,迷花不事君。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7]

必須要說明的是,“中圣”一詞來自徐邈(3世紀)的典故,當徐邈在府衙喝得酩酊大醉以致無法處理公務時,他辯稱自己是“中圣人”。由于“圣人”通常代指皇帝,于是他陷入了嚴重的麻煩之中,但他的一位朋友站出來為他辯護,宣稱“圣人”是好酒之人對清酒的稱呼,最終徐邈被皇帝原諒了。[8]

記載李白早年生活及游樂之事的名作是《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一詩[9],此詩被收錄在埃茲拉·龐德翻譯的《華夏集》之中[10],龐德對其進行了精彩絕倫的闡釋。這首詩大約寫于748年左右,是寫給某位元姓參軍的,但是關于這位參軍的情況我們一無所知:

憶昔洛陽董糟丘,為余天津橋南造酒樓。

黃金白璧買歌笑,一醉累月輕王侯。

海內賢豪青云客,就中與君心莫逆。

回山轉海不作難,傾情倒意無所惜。

我向淮南攀桂枝[11],君留洛北愁夢思。

不忍別,還相隨。

相隨迢迢訪仙城[12],三十六曲水回縈。

一溪初入千花明,萬壑度盡松風聲。

銀鞍金絡到平地,漢東太守來相迎。

紫陽之真人[13],邀我吹玉笙。

餐霞樓上動仙樂,嘈然宛似鸞鳳鳴。

袖長管催欲輕舉,漢中太守醉起舞。

手持錦袍覆我身,我醉橫眠枕其股。

當筵意氣凌九霄,星離雨散不終朝,分飛楚關山水遙。

余既還山尋故巢,君亦歸家渡渭橋。

不久之后,元參軍的父親成為北方重鎮太原的守將,他也跟隨父親到了太原。734年的夏天,他邀請李白前來相訪。李白遂于此年年末來到太原。在《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一詩中,他說:

君家嚴君勇貔虎,作尹并州遏戎虜。

五月相呼渡太行,摧輪不道羊腸苦。

行來北涼歲月深,感君貴義輕黃金。

瓊杯綺食青玉案,使我醉飽無歸心。

時時出向城西曲,晉祠流水如碧玉[14]。

浮舟弄水簫鼓鳴,微波龍鱗莎草綠。

興來攜妓恣經過,其若楊花似雪何。

紅妝欲醉宜斜日,百尺清潭寫翠娥。

翠娥嬋娟初月輝,美人更唱舞羅衣。

清風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繞行云飛。

此時行樂難再遇,西游因獻長楊賦。

北闕青云不可期,東山白首還歸去。

渭橋南頭一遇君,酂臺之北又離群[15]。

問余別恨知多少,落花春暮爭紛紛。

言亦不可盡,情亦不可及。

呼兒長跪緘此辭,寄君千里遙相憶。

他似乎至少與元家共同生活了八個月。與很多長時間的游訪一樣,這次居留也是乘興而來興盡而歸。他現存的唯一創作于太原的詩歌可以追溯到735年的初秋[16]。當看到月亮升起時,他說:“夢繞邊城月,心飛故國樓。思歸若汾水,無日不悠悠。”[17]與作于十年之后或更晚一些的《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相比,這確實是一首短詩,如同早年作于四川的詩歌一樣。這一差別表明,在他步入中年之際,其詩歌創作顯示出巨大的進步。

注釋

[1]此信即李白所作《上安州李長史書》。李長史,即時任安州長史李京之,李白此前酒后行路,遇李京之的車駕而未及回避,遂致獲罪,于是作此書致歉,情極惶恐,并附上《春游救苦寺》《石巖詩》《上楊都尉》三詩。

[2]此信即李白所作《與韓荊州書》。韓荊州,即時任荊州長史韓朝宗,喜識拔后進,李白在信中說:“中間崔宗之、房習祖、黎昕、許瑩之徒,或以才名見知,或以清白見賞。白每觀其銜恩撫躬,忠義奮發,以此感激,知君侯推赤心于諸賢腹中,所以不歸他人,而愿委身國士。倘急難有用,敢效微軀。”此處有韋利自注曰,“荊州在漢口以西120英里。”

[3]李白在《與韓荊州書》中說:“至于制作,積成卷軸,則欲塵穢視聽,恐雕蟲小技,不合大人。若賜觀芻蕘,請給紙墨,兼人書之。然后退掃閑軒,繕寫呈上。”

[4]魏顥《李翰林集序》有云:“又長揖韓荊州,荊州延引。白誤拜,韓讓之。白曰:‘酒以成禮。’荊州大悅。”

[5]《新唐書·孟浩然傳》:“維私邀入內署,俄而玄宗至,浩然匿床下,維以實對,帝喜曰:‘朕聞其人而未見也,何懼而匿?’詔浩然出。帝問其詩,浩然再拜,自誦所為,至‘不才明主棄’之句,帝曰:‘卿不求仕,而朕未嘗棄卿,奈何誣我?’因放還。”

[6]《新唐書·孟浩然傳》:“采訪使韓朝宗約浩然偕至京師,欲薦諸朝。會故人至,劇飲歡甚,或曰:‘君與韓公有期。’浩然叱曰:‘業已飲,遑恤他!’卒不赴。朝宗怒,辭行,浩然不悔也。”

[7]即李白《贈孟浩然》。

[8]《三國志·徐邈傳》:“時科禁酒,而邈私飲至於沈醉。校事趙達問以曹事,邈曰:‘中圣人。’達白之太祖,太祖甚怒。度遼將軍鮮于輔進曰:‘平日醉客謂酒清者為圣人,濁者為賢人,邈性修慎,偶醉言耳。’竟坐得免刑。”中(zh7ng)圣:醉酒。

[9]《憶舊游寄譙郡元參軍》當作于天寶三載(744)至天寶十二年(753)間,“元參軍”即李白的好友元演,時為亳州(即譙郡)參軍。

[10]埃茲拉·龐德(Ezra Pound,1885—1972),美國詩人和文學評論家,意象派詩歌運動的重要代表,與艾略特同為后期象征主義詩歌的領軍人物。他從中國古典詩歌、日本俳句中生發出“詩歌意象”的理論,為東西方詩歌的互相借鑒做出了卓越貢獻。《華夏集》(Cathay)是他在1915年根據美國東方學家厄內斯特·費諾羅薩(Ernest Fenollosa)的遺稿而譯成的中國古典詩歌集。

[11]此處韋利自注曰:“或指與許氏成婚?”

[12]此處韋利自注曰:“‘仙城’是漢東附近一座山的名字。”

[13]此處韋利自注曰:“道士胡紫陽,上清派第十四代宗師。他逝于公元742年或之后不久,其墓志銘是李白應禪師貞倩所請而作。”譯者注,李白有《唐漢東紫陽先生碑銘》一文,述胡紫陽生平甚詳。

[14]此處韋利自注曰:“晉祠是一位周代早期諸侯的祠堂。”譯者注,晉祠原名為晉王祠,初名唐叔虞祠,是為紀念晉國開國國君唐叔虞而建。

[15]此處韋利自注曰:“酂臺即現在的亳州,位于安徽省西北部。李白作此詩時,元氏正在此地做官。”

[16]李白作于太原的詩歌不止一首,除下文所引之外,還有《贈郭季鷹》等。

[17]見李白《太原早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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