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盧恩,我要你永遠(yuǎn)記得我!
- 她們又不是我?guī)牡模?/a>
- 云鎖瀟湘
- 3619字
- 2025-04-04 15:43:55
太陽懸在高空,對視著不遠(yuǎn)處的滿月。
炙熱的陽光揮灑在倫頓東邊,對峙著另一邊漫天的流星雨。
女皇維多利亞高居蒼穹,于至高無上處俯視地面。
公爵盧恩獨立屋前,仰望著遙不可及的天空。
他們彼此對視,彼此對望。
四目相對之間,過往無數(shù)的片段,一點點地回蕩著。
曾經(jīng)彌漫著血與風(fēng)的屋中,他第一次牽過她的手,安慰著她永遠(yuǎn)不要絕望。
曾經(jīng)彌漫著春光的河邊,她開心地拽著他的手,要他保證永遠(yuǎn)都不變。
曾經(jīng)那靜謐而決絕的夜晚,他看著她的背影,用手輕輕扣動了扳機(jī)。
曾經(jīng)那孤獨而漫長的白天,她看遍了已無他身影的帝國,苦苦哀求,卻求不到一個答案。
一切的愛與一切的恨。
一切的過往與一切的祈盼。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匯聚在了一起。
如今,雙王對視,日月同輝。
盧恩與維多利亞心有所感,齊齊地看向了日與月交織之處,看向了他們視線分野之處,看向了彼此世界的分割線。
一聲嗤笑最先響起。
緊接著便是無窮無盡的呼聲,像是夜晚的風(fēng),又似晴天的雨。
這些聲音不斷地堆積,最后竟然在盧恩與維多利亞視線分野之處,堆出了一座高高的階梯。
光滑的,潔白的,沒有任何異色臺階。
臺階精致而考究,縱使是皇室巨匠,也無法雕刻出其奢華之萬一。
臺階卻又是那么的簡樸,仿佛幼稚的孩童蹲在海邊,用沙子堆出來的粗糲作品。
它是如此地詭異,充滿了矛盾,卻又和諧到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它憑空出現(xiàn),然后不可抑制地飛速生成,一路朝著天空蔓延,似乎永遠(yuǎn)也看不到盡頭。
“雙王相爭驕陽下,四目交織滿月華……”
身處高空中的維多利亞,凝視著這陡然出現(xiàn),又頃刻間越過自己,蔓延至無窮無盡高空的階梯,輕聲地詢問了起來了:
“盧恩,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盧恩沒有回答,他沉默地注視著預(yù)料之中出現(xiàn)的臺階。
這臺階似乎有著無窮的魔力,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仿佛看到了自己內(nèi)心最深處的期盼與愿望。
她們在向著他招手,她們在朝著他呼喚,她們在數(shù)落著他的薄情,她們在抱怨著他,為什么還不回來……
維多利亞沒有等到盧恩的回答,也忍不住將目光看向了那直通蒼穹的階梯。
突然之間……
她看到了她渴望的一切。
那一夜的背叛,盧恩沒有扣下扳機(jī),他笑著將命定之死扔下,從背后擁抱住了自己,笑著說:“愚人節(jié)快樂,我的維多利亞。”
在那之后的清晨,自己穿著潔白的嫁衣,在禮堂的鐘聲下,來到了盧恩的身邊。
他捧起了自己的臉,輕輕地吻了下去。
“我答應(yīng)你,永遠(yuǎn)不會離開你。”
在二十年后的清晨,自己從空無一人的寢室中醒來,女鐵衛(wèi)格溫帶來了世上最好的消息。
“盧恩公爵復(fù)活了,他說要向您解釋一切。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hù)您,我的陛下。”
無數(shù)的幻想,無數(shù)的期盼,無數(shù)日日夜夜,就算是夢境也想象不到的場景,一幕幕地在維多利亞的眼前浮現(xiàn)。
她一時間分不清……
究竟哪里才是真實,究竟哪里才是虛幻……
她就這么癡癡地看著,連接下來的呼吸都忘記,連統(tǒng)御著帝國的使命都忘記……
而這……
便是神明吟唱的咒法。
無論是誰,在此刻看向那通往蒼穹的階梯,都會看到自己內(nèi)心最渴望的一切。
無數(shù)人淚流滿面,無數(shù)人欣喜若狂,又有無數(shù)人悵然若失。
只有一人,他緊緊地握緊了手中的槍,抑制著心中的沖動。
范海辛注視著那階梯,看著那不斷上升,仿佛沒有盡頭的通道,看到了那通往序列零的道路!
它們在朝著他呼喚,在邀請他成為這個世界的神明,成為這個世界真正至高無上的存在!
范海辛再不猶豫,抬手便將命定之死拋出。
“盧恩,快用這把槍殺了維多利亞!”
范海辛猛地沖出,第一個爬到那通天的階梯之上。他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眾人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向著那通天的階梯狂奔而去。
只是……
明明雙手碰到了這階梯,明明腳已經(jīng)踩在了上面,可是他們卻根本不能爬升分毫。
沒有到達(dá)序列一的超凡者,只能望著這通天的階梯,無奈地嘆息!
維多利亞嘴角流露出一絲譏諷,抬手便將那柄命定之死攝來,握在了手中。
她玩味地看著盧恩,就像是學(xué)生在等待著老師的評判。
“這就是您的計劃,是嗎?”
維多利亞纖細(xì)的手指,輕輕地?fù)崦涞臉尮埽抗鈪s始終落在那充滿無盡誘惑的臺階之上。
“您讓我恨著您,讓我想要殺掉您,讓我與您在這對決,好召喚出這通往序列零的階梯。”
維多利亞輕聲說著,抬起腳,輕輕地踏在了階梯之上。
“現(xiàn)在,您如愿了嗎?”
她轉(zhuǎn)過頭,直視著階梯下,還未登階的盧恩,慘然一笑。
“快下來!”
盧恩見到踏上階梯的維多利亞,終于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原本一切都如同他預(yù)料的發(fā)展。
玩家自蹈死路,踏上前往黃泉的階梯,去尋找那根本就不存在的序列零之路。
而作為經(jīng)驗豐富的超凡者……
無論是自己,還是維多利亞,在見到這階梯的瞬間,心中就會保持警惕。
哪怕誘惑力再大,他們都不會登上階梯才是。
以維多利亞的精明,只要一瞬……
她就該想明白這一切!
“我在您的計劃中,是不會登上這階梯的。”維多利亞輕聲地說著,“對嗎?”
她輕聲地說著,抬起手,止住了正要解釋的盧恩。
她微微地側(cè)過頭,皇冠在她的頭上傾斜。
黑色的順直長發(fā),宛如瀑布般在維多利亞的側(cè)臉旁傾瀉著,將她一雙似喜似怒,似哀怨,似自嘲的異色雙眸遮掩。
“盧恩……”
“你為什么總是這樣?”
她的聲音低微而脆弱,緩緩地飄著,飄到了盧恩的耳邊。
盧恩猛地抬起頭,臉上第一次呈現(xiàn)出愧疚的神色。
他已經(jīng)意識到維多利亞要說的話了。
作為跟隨了自己十年的女孩,作為被自己悉心培養(yǎng)的女孩,作為一顰一笑自己都了若指掌的女孩……
維多利亞在這通往序列零的階梯出現(xiàn)的瞬間,就該想明白自己通盤的計劃,就該明白這個世界終極的秘密。
那首藏匿著神明秘密的童謠。
“當(dāng)初在花店中,你就讓我躲起來。后來在大殿里,你也不跟我解釋。”
維多利亞垂著頭,細(xì)數(shù)著盧恩的罪狀。
“死而復(fù)生,你依舊隱瞞著一切,執(zhí)行著自己的計劃。”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讓我?guī)湍悖俊?
“為什么?”
維多利亞凄涼地笑著,痛苦地笑著,悲傷地笑著。
她只覺得自己一切都是徒勞的。
什么都沒有變,自己只是個被盧恩護(hù)在羽翼下,被他細(xì)心呵護(hù)的小女孩。
自己什么都沒有幫到他,自己什么都沒有為他做……
就連自己對他的恨……
也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這二十年的歲月中,自己的哀怨與思索。
這數(shù)日來,自己的決意與怨恨。
仿佛自己對他的一切情感,
不過是個……
笑話。
“抱歉……”盧恩聲音第一次有了遲鈍,卻依舊強(qiáng)硬,“等你下來后,我會向你解釋一切的,維多利亞。”
“下來?”
維多利亞聽到這兩個字,猛地大叫起來。
她根本就不在意別人怎么看,她根本就不在意此時全倫頓的臣民都在仰望她,她根本就什么都不在意!
唯有一件事……
“盧恩,你到現(xiàn)在還要騙我!”
盧恩真的愣住了。
他想不到,他真的想不到,維多利亞對自己了解到這個程度,連自己最后的圖謀都猜得七七八八。
只聽維多利亞曼聲吟道:
“雙王相爭驕陽下,
四目交織滿月華。
聽啊,神明吟唱著咒法,
對視者將共赴黃沙。
他們愛也好,恨也罷,
不過是一場笑話。”
“夠了!”盧恩大聲打斷道。
高處,范海辛的身影已經(jīng)完全看不到了。
近處,維多利亞卻握著命定之死,朝著她的老師,她的哥哥,她最恨的人,她最愛的人,輕聲地質(zhì)問:
“這根本就不是通往序列零的階梯,這是捕獲我們這些序列一的陷阱,我說的對嗎,老師?”
“任何看到階梯的序列一,他們終會抵抗不住心中的幻象,踏上這條階梯,我說的對嗎,哥哥?”
“而唯一能夠阻止這場猶如笑話一般的晉升的方法,只有……”
維多利亞抬起手,先是一指高懸的太陽,然后再一指滂沱的流星雨。
“我們中的一人,死在此處,我說的對嗎,盧恩?”
“根本就不需要我們?nèi)魏我粋€人,在這里死去!”盧恩立刻駁斥。
只是下一秒,他猛地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妥。
“你教過我的,人要是想要撒謊反駁,會無意識地重復(fù)對方的話。”
維多利亞狡黠一笑,得意之至。
下一刻,維多利亞雙手握住了命定之死的槍柄,在盧恩的注視下,緩緩將自己的靈魂從身體中抽離。
她既然是統(tǒng)御整個布列塔尼的君王,那么自然就是她自身的主宰。
只是剝離靈魂而已,并無什么太大的難處。
而這,才是對盧恩最好的報復(fù)。
“盧恩……”
維多利亞直視著她的愛人,異色的雙眸前所未有的明亮。
她的朱唇微張,伴著紛飛的黑色長發(fā),在這高空之中,宛如神明一般,朝著盧恩發(fā)出了她永生永世的詛咒。
“我要你永遠(yuǎn)記得我!”
那二十年前未曾響起的槍聲,終于在眾目睽睽之下,響了起來。
嘭!
扳機(jī)扣動,
皇冠落地。
死者,女皇維多利亞。
兇手,女皇維多利亞。
西倫頓的太陽,瞬間失去了光彩,悄無聲息地黯淡了下去。
穿在她身上的,流光溢彩的長裙,頃刻間褪去了璀璨,化作了宛如灰燼的死寂。
她纖細(xì)娉婷的身軀上,綻放出了一朵鮮艷而凄慘的紅色血花,就在她的心口,在她原本跳動的心臟上。
維多利亞緩緩墜地,嘴角含笑,異色的雙眸中再無任何怨恨,她已心滿意足,得償所愿,得報大仇,也守護(hù)了自己的愛人。
哪怕盧恩不需要,
但她偏要……
勉強(qiáng)!
啪。
一聲輕響。
臺階上,維多利亞的嬌軀被沉穩(wěn)的手托起。
黑色高頂禮帽投下陰影,照在緊閉異色雙眸的少女臉龐上。
盧恩輕輕嘆了口氣,摘下了禮帽,看著已然沒有氣息的維多利亞,將帽子放在了她的心口,放在了那洞開的傷口上。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任性啊,維多利亞。”盧恩輕聲說著,手指輕輕點在了自己心上,“可是對不起啊,我又要讓你失望了。”